第196章 不論季節時令(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3072 字 4小時前






第196章 不論季節時令

看來尉羽悅還是很在乎當年吳端一言不合斬殺藍雅菲的事兒。

何月竹頓時尷尬,沒想到堂堂無端道長也有吃閉門羹的一天。

尉羽悅的博士學生更是額冒冷汗,大抵是被道長的氣場鎮住了,對何月竹身後的男人囁囁道:“今天館裏特展是魏朝的書畫真跡...您如果感興趣,可以到三樓A區展廳看看。”

“魏朝?”

何月竹與魏朝開國國師對視一眼,後者明白他的意思:“我去看看。”

何月竹目送吳端走開,心說道長現在真是“乖巧聽話又懂事”,這就是把心中積壓的仇恨清空的感覺嗎。

又或許,是因為心上人在破除詛咒的路上又邁出了新的一步吧。

何月竹跟隨女人進了尉羽悅的個人辦公室,室內裝潢樸素典雅,正如主人是歷史界泰鬥一般,布置大都是中式風格。放眼看去乾淨整潔,打理得井井有條。

昨夜和吳端在無所觀,何月竹早已打好了今日的腹稿。可當他見到八十歲的尉羽悅,還是被震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印象裏,尉羽玥還是那個高聲吼他們滾出去的女學生。現如今老人身上披一件避寒的花毯,靠坐在輪椅裏,已是白發蒼蒼,滿麵歲月的溝壑。

何月竹咽了口唾沫,如今他該尊稱其為,“尉教授。”

尉羽悅定定看著何月竹,老花鏡後的雙目沉穩而睿智,良久喃喃:“真的…是你。何月竹。”

她側眼看向學生,“我們單獨聊聊。”

博士便規規矩矩合上會客廳厚重的大門,一時將博物館裏嘈雜的人聲也阻隔在外。

何月竹在尉羽悅對麵的沙發坐下,茶幾上已經備好了一壺洛神花茶。同樣是相對而坐,氛圍卻更像當年他們在咖啡廳,不像他們在滿屋招邪風水的餐桌上對峙。何月竹想,吳端如果在這,一定會更像後者,所以尉羽悅不想見吳端吧。

“尉教授,是我。”

尉羽悅眯了眯眼,“我眼睛還沒瞎。”

何月竹笑了,看來她還是那個“刻薄”的性子,他也不拘謹了,“看到我六十年沒有變老,你不覺得離奇嗎?”

“離奇什麽。這世上既然有鬼,那麽一切怪事都說得通。”尉羽悅毫不客氣,“但我確實好奇發生了什麽。先師六十年前曾經說你不知去向,多半是跳江自殺了。”

先師...忽然冒出來個敬詞,何月竹想,是指他姐夫張馳吧。

何月竹搖搖頭,“跳是跳了,不過沒死成。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尉羽悅眯起眼,“你直說吧。我們也別互相賣關子了。”

“那就開門見山...”何月竹琥珀色的雙眸潤潤望著尉羽悅,“首先,我想向你道謝。”

尉羽悅眼中閃著銳利的光,“為什麽謝我?”

何月竹輕咳一聲,正色道:“我聽說這麽多年,你的課題一直與陳末金初那段歷史有關。”

“嗯。”

“我也聽說,你一直在找雲寧之戰的真相,一直在想辦法證明成澈的清白...”

“嗯。”

“我知道,你這麽做是為了實現藍雅菲的遺誌。”

尉羽悅沒有否認,換了個坐姿,藍雅菲留下的海螺掛墜正好從她領口滑出。

何月竹再度清了清嗓子,“如果我說,我向你道謝是因為…我就是成澈。你信嗎?”

尉羽悅即答:“我早就猜到了。”

“嗯嗯?!”

“既然有鬼,那自然也有前世今生。你是成澈轉世吧。所以那道士對你那麽上心。”

“不止是轉世。”何月竹微微一笑,抬手按著心口,“其實...我就是成澈。”

尉羽悅聞言,顯而易見愣住。何月竹正色道:“換句話說,成澈所經歷的一切,我都經歷過。所以,你應該有很多想問我的。”

恐怕對一個歷史學者而言,再也沒有什麽比得上與自己畢生研究的歷史人物麵對麵對話更令人激動的了。

那天下午,尉羽悅問了無數有關陳末金初那段歷史的細節,守城三年的困頓艱苦,中原兩派的袖手旁觀,榆寧屠城的慘不忍睹,他們一直聊到夕陽西垂,暮色藹藹。

尉羽悅詫異道:“所以...雲寧之戰並沒有叛徒假傳情報?”

何月竹點點頭,想到那場戰役還是讓他心有餘悸,“我向你保證,人人都死戰到了最後。可榆寧守軍日日食不果腹,狀態不佳,而且完顏的烏侖騎兵實在......”(雲寧之戰的更多細節,見小何手劄·十)

他向尉羽悅描述了烏侖人粗獷威武的體格,烏侖人殘忍嗜血的習性,老教授驚道:“金朝建立後,烏侖血脈逐漸融入中原,很快純血烏侖人便與烏侖習俗一同消失了。所以有關烏侖的史料流傳很少,沒想到烏侖人竟然這麽可怕...”

何月竹閉了閉眼,“終究是敵強我弱。”

尉羽悅追問:“你還記得那根鎖骨嗎?”

何月竹點點頭,尉羽悅又道:“目前學界公認的猜測是,那根鎖骨與那具盔甲的主人...是成甚。”

何月竹眨了眨眼,“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

“因為有無數史料記載雲寧之戰中成甚被俘,並且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何月竹閉上眼,點點頭,“雲寧之戰將軍斷了一臂,最後關頭他掩護我出逃,自己卻被俘虜…為了勸我投降,完顏每日寄送部分他的身體殘片……”

尉羽悅為何月竹添了一杯熱茶,“辛苦了。”同時給他展示了一張拓印的壁畫照片,何月竹掃過一眼,立即想起這是完顏皇陵密封室門上的石刻壁畫。

尉羽悅指著畫麵中央那個塗著雲母白與月青塗料的人物道:“就是因為這張複原的雲寧之戰壁畫,現在一般猜測雲青明光輕甲的主人是成甚。”

何月竹搖搖頭,“這個人,是我…”

“是你!?可史料記載雲寧之戰的時候,成澈還沒有晉升為將軍,你怎麽會身著將軍軍服。”

何月竹沉頓道:“因為,這張壁畫描繪的不是雲寧之戰。”

他手指圈出壁畫上模糊不清的、千軍萬馬腳下的戰場,“這是頌雲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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