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廠車間裡,一台老舊的水泵,正通過一條十幾米長的水管,轟隆隆將修理車間的泥漿抽出去。
不少工人熱火朝天的乾活,撅著屁股,將泥漿浸泡的汽車零部件和千斤頂等工具使勁衝刷。
一地黑色油汙。
“秦哥,稀客啊。”
秦奮一走進車間,剛抄起一把老虎鉗,身後傳來一聲怪叫。
他視線中闖進了一個人。
這人身材瘦高,一頭披肩長發。
明明是來乾活的,偏偏穿著一條帶鐵鏈的蛤蟆褲,腰間掛著的bb機很顯眼的露在外麵。
整個人吊兒郎當。
這家夥叫馬定發,跟秦奮一樣,都是汽修廠的子弟。
兩個人臭味相投,經常一起逃班。
秦奮每次在外麵喝酒,這家夥必定會出現蹭酒。
“你不也來了?”秦奮慢悠悠道。
“我老娘說今天三倍工資,不來上班,她退休金我以後一分錢彆想粘,沒辦法,先混著唄。”馬定發聳聳肩。
咳咳!
從不遠處傳來了幾聲威肅的咳嗽聲。
胖乎乎的車間胡主任,正手持喇叭,目光不善的盯著秦奮跟馬定發。
“乾活就好好乾活,彆說話!”
“廠裡麵被水浸泡得厲害,不少過送來修的車都毀了,損失很大。周廠長說了,這次廠裡麵恐怕要裁掉一批員工……你們可好好乾,到時候被裁了,可彆怪廠裡!”
胡主任操著一口怪異的忠州普通話,目光一直滴溜溜在秦奮跟馬定發身上轉。
明顯這番話是說給兩個刺頭聽的。
對於秦奮來說,他根本無所謂。
甚至有點竊喜。
如果被裁了,他就有理由應付楊青梅,光明正大出去外麵創業。
在這個年代,鐵飯碗的思想根深蒂固。
即便是汽修廠每個月隻能拿兩三百。
可工人們依舊跟鵪鶉一樣,巴巴的守著這份死工資,根本不敢出去闖。
一聽說廠裡麵要裁人。
本來熱火朝天乾活的汽修廠工人,更加悶頭苦乾。
七月中旬。
盛夏。
還沒到正午,明晃晃的太陽火力十足,將車間曬得猶如一口蒸鍋。
不少維修工人打著赤膊,揮汗如雨。
汗液的味道,混合著泥漿的腥臭味,充斥著整個車間。
腐爛混濁的泥巴裡,各種蚊蟲成群結隊的從四麵八方嚶嚶飛來。
往往秦奮前腳拍死一隻,後腳又多出兩三隻。
啪!
馬定發用毛巾擦了一把臉,將頭上的蚊子彈開,一臉厭惡。
“老子這樣的人才,還要做這種苦巴巴的活!”
旁邊幾個工人哄堂大笑。
“馬定發,你好大的人才喲。小學都沒畢業的人才!”
“你這樣的人才,也隻能待我們汽修廠。不然就你這吊兒郎當的工作態度,去忠州大酒店當傳菜的,都沒人要你囉。”
不少工人嘴角調侃著。
馬定發這人雖然混,但在廠裡他是一個活寶。
隻要他在,車間裡的氣氛就快活。
被眾人嘰嘰喳喳一通懟,馬定發灰頭土臉。
秦奮在一旁看著,暗自偷笑。
“看不起誰呢?忠州大酒店,本市五星級大酒店,我確實高攀不上。不過我也不稀罕,今晚我可是要去紅樓賓館耍。”馬定發撇嘴。
“切,聽你在這裡吹牛。紅樓賓館那也是三星級,一晚上上百塊呢。”有工人搖頭道。
其他人神情笑嘻嘻的,都覺得馬定發是在吹牛。
汽修廠的工人,彼此間都知根知底。
誰不知道馬定發啊,兜比臉乾淨。
就算有幾個錢,也肯定是去吃燒烤、打牌了。
“你們彆不信。左虎,你們總該知道吧?我現在可是跟著虎哥混!”
“虎哥今晚在紅樓賓館包場,陽江的小黑、信義區的杜老三……這兩人都會過來。到時候那場麵,嘖嘖!”
“老子還稀罕這破地方?老子以後每天看看場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們這幫苦哈哈強?”
馬定發不屑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