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見他雖略顯拘謹，不過眉目清秀、行事也算端正知禮，便溫煦地敘了兩句家常。</P>
三老爺本擔心沈玨來著，見他氣色尚好，心大定，招呼他到跟前，道：“往返將四個月，功課可否落下？”</P>
沈玨看了沈瑞一眼，笑道：“有二哥在，能落下才怪……”</P>
方才兩位老爺已經問詢過沈瑞族長太爺出殯之事，為了不引得沈玨難過，兄弟兩個不約而同地避開這個話題。</P>
三老爺道：“明年是秋闈之年，下一回院試要在後年。這一年半功夫，總不能一味閉門造車，照我說還是去。我同你大伯已經商量好了，你歇些日，去了勞頓，就尋家去。到底是去春山書院，還是南城書院，還要看三哥自己拿主意。春山書院名師薈萃，不過那邊製度苛嚴，太學究，又因學生多是翰林弟，比較排外；南城書院那邊也有弊處，生源繁雜，雖不乏優秀讀書種，不過寒門弟多，人情交際未必比得上春山書院……除了這兩處，京裡雖也有其他知名書院，不過從生源老師看，到底差了一層……”</P>
沈玨聽了，有些猶豫。</P>
春山書院雖名聲在外，且有沈全這個族兄在，不過沈玨並無多少渴盼之心。不管那邊老師如何卓越，肯定有不足的地方，否則沈瑞、何泰之兩個不會都從書院退學，去了官學。</P>
南城書院，是三老爺嶽家，三老爺過去也常往那邊會，沈玨跟著去過兩遭，倒是比較喜歡那邊積極熱烈的向學氣氛。</P>
不管是翰林弟，還是寒門弟，前程都寄在科舉之上。官二代的仕途之路是會順當些，不過各種利益牽扯也多，反不如“官一代”清白於淨，想要交好賣人情也容易。</P>
這樣想著，沈玨便道：“三叔，侄兒去南城書院行麼？”</P>
三老爺訝然道：“三哥怎麼沒選春山書院？雖說如今咱們家沒有人在翰林院，不過二老爺到底做了二十來年翰林官，真要論起來，那邊同窗有不少能說上話，算是世交兄弟……”</P>
沈玨訕笑道：“當初二哥都受不了春山書院刻板規矩，才在家備考，侄兒比二哥還受不得約束，自然覺得南城書院那邊千好百好的……”</P>
三老爺想了想，道：“這幾年南城書院在童試上雖比不得春山書院，相差也不遠了……真要選了那邊，倒是也便宜，到底是親戚家的……”</P>
沈瑞、沈玨遠行歸家，沈環初次登門做客，晚上就擺了家宴，為這族兄弟幾人接風洗塵。</P>
骨肉團聚，自是闔家歡喜，即便如今客居的沈環，也能察覺到二房諸位長輩待沈瑞、沈玨二人的慈愛關切。倒是讓沈環懸著的心又放下，雖不知這邊二太太到底有了什麼不是，還要不與沈玨相於就好，旁人也沒有遷怒到沈玨身上</P>
次日，沈全來了，除了給徐氏請安之外，還帶來個木匣。</P>
三年前徐氏回鬆江，帶沈氏諸北上前，曾在五房留了一筆銀錢，托五房大老爺夫婦幫忙在鬆江置產，這些年五房那邊陸陸續續也買進了幾處莊，這裡麵便是那些產業的契書。</P>
清一色紅契，經了衙門蓋章，不過上麵卻不是二房各位老爺名字，而是直接掛在沈瑞名下。</P>
沈全年初回鬆江時，郭氏就吩咐他過完院試去鬆江巡視產業，其就包括代沈瑞打理的這些。沈全這幾個月在鬆江就忙著這些事。因他是經手人，對那些產業也熟悉，郭氏就將這些東西給他，讓他攜進京，並且順便與徐氏仔細說一遍那些產業的近況。</P>
雖說這些產業如今都是沈瑞名下，不過郭氏畢竟是受徐氏所托，就沒有越重代庖地去告訴沈瑞。即便打發沈全將契書送過來，也吩咐他在徐氏說開前不要私下與沈瑞說什麼。</P>
沈全今日過來，就先來見的徐氏。</P>
徐氏看契書分明，賬冊清晰，沈全又說的詳儘，搖頭道：“你娘也忒仔細了些，何至於此……”</P>
沈全笑道：“大伯娘還不知我娘那性，既應了大伯娘囑托，就當成大事來操辦，生怕有半點疏忽，愧對大伯娘的托付不說，也叫瑞哥吃了虧去……”</P>
徐氏讚道：“若沒有這份韌性，也撐不起一房來，鬆江各房妯娌，我頂佩服的就是你娘，裡裡外外一把抓，卻也沒有失了女柔性，堪為賢妻良母，家宅安定、孫繁茂，身為婦人，也就彆無所求了……要是你源大伯娘當年有你娘一半剛性，也不會落得鬱鬱而終的下場……</P>
孫氏故去時，沈全已經十四歲，又因兩家毗鄰而居、孫氏與郭氏交好的緣故，對於孫氏頗為熟稔。</P>
聽了徐氏的話，沈全道：“源大伯娘外柔內剛，失了娘家做倚靠，又要處處周全，委實也不容易。”</P>
徐氏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心不無遺憾。當年若是送親時，就打出二房旗號來，會不會就能讓孫氏多一重靠山？不過因兩家有婚約在前，這段舊事要是翻出來怕四房心對孫氏生嫌，三太爺才將孫氏托付給族長太爺照應。</P>
族長太爺確實照顧孫氏，連剛進門的婆媳之爭都是族長太爺出麵幫忙搞定。不過居家過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沒有旁人幫著過的道理。</P>
眼見氣氛沉重，沈全岔開話道：“侄兒倒是羨慕瑞哥，大伯娘慈母之心，幫著置了這份私產，他這輩是衣食無憂了……”</P>
徐氏搖頭道：“雖是慈母之心，我卻不願厚顏白領了功勞去。這筆置產的銀錢，本就是你源大伯娘留給瑞哥的，我同你娘一樣，也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P>
沈全聞言一怔，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麼大一筆銀錢，孫氏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托付給了徐氏？</P>
他疑惑，莫名地想起孫氏出殯時鬨出來的侵產之事。</P>
即便是產業賤賣，當初也當折了十來萬兩銀錢出來，雖說後來鬨到宗房跟前，除了被賀家占去的兩家織廠，其他產業又重新歸了四房，由沈瑾、沈瑞兄弟兩人一人分了一半，不過那十來萬兩銀始終下落全無。大家公認的說法是，那些銀錢本是四房張老安人要吞的，結果被張家孫女婿給私占了去。那張家孫女與她女婿，從此音訊皆無，都說是跑到福建那邊去了。</P>
這一環套一環的，“黑鍋”怎麼套上去的？</P>
沈全想了一圈，還是懵懵懂懂。</P>
徐氏已經端茶道：“去見瑞哥他們吧，難得有族兄弟進京，全哥這幾日得閒，就帶著你弟弟們四處轉轉……”</P>
沈全應了，起身從正房出來。</P>
剛出院，就與沈瑞、沈環等人碰個正著。</P>
眼見這兄弟幾個都穿著外出的厚衣服，身上也係了小毛披風，沈全道：“這是要出去？”</P>
沈瑞點頭道：“想要帶環哥出去轉轉，就等著三哥呢……”</P>
雖說沈環初到京城，理應先去拜見各房族兄，不過因沈理、沈瑛都是官身，需要等兩人休沐才能過去，沈瑞、沈玨就想著先帶他四處耍耍。</P>
等過幾日沈瑞、沈玨都要入學，也沒有多少時間專門陪沈環。</P>
沈全道：“昨兒同大哥說了漁大叔與環哥來京之事，大哥說了，等過兩日漁大叔忙完了差事進城，就選一日去那邊吃酒”說到這裡，看向沈瑞道：“族兄那邊怎麼說？”</P>
沈瑞道：“差不多的意思，且不說漁大叔還沒進城，也總要等族兄休沐才便宜……”</P>
族兄弟幾個說話出了沈宅，也沒有叫馬車跟著，隻安步當車，身後長壽帶了兩個小廝跟著。長福跟著這趟一趟，被沈瑞放了假。</P>
大家並未打算遠走，就往同坊的隆福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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