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琦是因為有人綁架了妻兒，交了贖金出去，因此被人誣陷。仔細說起來，即便真是“倭寇”就是綁匪，沈琦將銀子交到“倭寇”手中，可有妻兒被劫持這個前因在，也不是什麼罪過。反而是沈珺這裡，被侄子的書童首告，將他說成是嫉妒胞兄、謀害侄子的小人，即便最後沒有證據問罪，可是眾口悠悠，隻要棟哥兒一日找不到，就一日難以洗清汙名。</P>

沈珺已經聽沈海提及，知曉沈理他們猜測沈棟可能被帶到南昌府，就生出一個念頭來。可是他曉得父親素來膽小怕事，不會讚同，才過來與沈琦商量，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他想到去南昌府，在官司完結後出發，去打聽沈棟的下落。</P>

沈琦聽了，並未開口勸說，可望向沈珺的目光有些遲疑，忍不住掃向沈珺的腿。</P>

傷筋動骨一百天，沈珺畢竟被挑了腳筋，又在監獄中耽擱了一個多月，如今雖是重新接上，可也需要休養，實不宜長途跋涉。</P>

沈珺瞪眼道：“我不能白遭這個罪，也不能白受了這個汙名。玲哥兒走的雖不體麵，誰人提起來都要說一聲可憐，可提及人品卻是沒有一個不說好。我這裡算什麼？不說彆的，就是大哥大嫂那裡，我也沒法交代。誰曉得那夥子歹人，是因為小棟哥兒失蹤才想到如此誣陷我，還是為了誣賴我才綁走了小棟哥兒。若是後者，小棟哥兒是全然受我連累，我這做叔叔的不去找一輩子良心也不安；要是前者，我作為當家理事的叔叔，在家裡讓人綁走了親侄子，也不能脫乾係……”說到這裡，頓了頓：“說句喪氣話，若是真的失陷賊手，你們家的樟兒與曼兒不過稚齡，記事還不清晰，說不得能逃過一劫，小棟哥兒卻是已經十五了……”</P>

沈棟不僅是記事年齡，還因為讀書知曉忠奸之分，要是不肯從逆，怕是性命難保；要是肯從逆，那找回來人也是廢了。</P>

好好的宗房長孫，縣試、府試都順順利利過了的小童生，沈家又一個讀書種子，就是這樣下場，沈珺這個嫡親叔叔如何能不恨？</P>

去南昌，與其說要去找人，更多的是為了報仇。要不然沈珺自己心下難安，也無法跟胞兄與嫂子交代。</P>

“那邊到底是藩王……”沈琦並不看好沈珺的衝動，就算是朝廷那邊，即便現在知曉寧王有嫌疑，可想要處理也要找證據，更不要說沈珺不過一個舉人，千裡迢迢過去，能怎麼對付一個藩王府？無異於以卵擊石罷了。</P>

沈珺失笑道：“琦二弟想到哪裡去了？我最是貪生怕死的性子，難道還會直愣愣衝過去喊打喊殺不成？”</P>

沈琦不解道：“那珺二哥過去，是想要如何打算？”</P>

沈珺壓低音量道：“不管這次能不能找到寧王證據，既是露了行跡，朝廷就再難以容下了，總有處置寧藩那一日。寧藩移封南昌府百餘年，分封的郡王府、將軍府百十來個，早已將南昌府當成了自家後花園，如何肯老老實實聽命。到了那時，少不得要魚死網破，鬨騰一場！”</P>

沈琦不讚同道：“君子不立垂堂之下，既是珺二哥知曉那邊要不安生，作甚還要身處險境？”</P>

真要戰亂，就是好人也難免受池魚之殃，更不要說沈珺這樣腿腳不利索的。</P>

沈珺目光爍爍，臉上難掩野心：“我活了三十多歲，今日總算明白了，男人不可一日無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若是你我兄弟有官身，趙顯忠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我若是在讀書上有天分，當初也不會半途而廢，如今隻能走走捷徑……”</P>

這是要去做間，想要趁機收集寧王反跡作為晉身證據？</P>

沈琦目瞪口呆，同素來有上進心的沈珺不一樣，他是真的性子淡泊，可仔細想想，也能理解沈珺受難後萌生出的野心。</P>

不管怎麼樣，經曆了生死磨難出來，有個念頭支撐總是好的，這樣想著，沈琦就將勸阻的話咽了回去。</P>

前院靈棚裡，沈瑞坐在角落裡吃茶，麵容帶了幾分疲憊。</P>

沈瑾在旁，忍不住關切道：“之前全三哥不在，你多出些力也是應當的，如今既然全三哥回來了，你也當歇一歇了……過了今晚，你就回四房歇吧？”</P>

至於宗房那邊，沈海夫婦的性子，實是叫人親近尊敬不起來。</P>

沈瑾一時忘了張四姐，沈瑞卻記得，道：“是不是叫人催催老師那邊，總不能任由張四姐兒鳩占鵲巢？”</P>

為了張四姐在四房，這幾日連帶著沈瑾都是歇在五房這邊的。</P>

如今沈全回來，沈瑞能輕快些，沈瑾似乎也沒有什麼理由繼續留在五房不回家。</P>

沈瑾想起張四姐兒，不由皺眉。</P>

長壽匆匆進來，神色古怪，道：“二爺，瑾大哥，源大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