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層雲漫湧(二)(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6397 字 5個月前






夜涼如水,月朗星稀。</P>

良店驛和安德驛之間的官道旁,幾堆篝火熊熊燃燒,兩口鐵鍋吊在火上,煮得濃稠的粥咕嘟嘟冒著泡,另有一群大漢美滋滋的在火上烤著肥雞肥鵝,一時香飄十裡。</P>

雖無酒,卻有歌,有漢子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嚎得比狼叫好聽不了多少,卻仍贏得了一眾人熱烈的掌聲。</P>

如此景象,看上去就像是眾好友郊遊露營一般——如果不是離他們十幾步遠的地方整整齊齊堆著幾十具屍體的話。</P>

戴大賓雖然沒像林福餘那樣將胃裡吐個乾淨又躲在車中瑟瑟發抖,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也是一陣陣膽寒。</P>

瞧瞧那邊坐在人群中瀟灑與眾人同樂的沈瑞,再看看旁邊車上兩位師爺同樣泰然自若的喝著熱湯,戴大賓心下五味陳雜。</P>

初時遇盜,他又怕又憂,但看沈瑞都能抽刀出去迎敵,心裡卻也隱隱升起敬佩和向往。當匪寇趕到車前來行凶,被護衛殺退,聽著護衛聲若洪鐘道“料理好了,公子彆怕”時,他也曾熱血沸騰,暗下決心要習武。</P>

然而這些念頭隻在他沒親眼看到血淋淋的屍首之前。</P>

全殲匪寇後,沈瑞叫人收拾了戰場。自己人的屍身統一進行了火化,有家人的便送回骨灰並撫恤,無家人的便帶著骨灰壇走,到登州尋風水寶地安葬。而匪寇的屍體,雖是做好了打算要移交給德州衛,但也不能就這樣橫在官道上。</P>

戴大賓和林福餘原是聽得戰鬥結束,下車來感謝沈瑞和眾護衛鏢師救他們性命的,可下了車沒說上幾句,就看到那邊護衛抬著匪寇屍體往一處堆,血腥之氣撲麵而來,兩人被嚇得不輕,勉強客氣幾句不使失禮,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車上。</P>

文弱書生,又是大家公子,平素深宅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殺雞殺魚都沒見過,哪裡受得住這殺人的場景。</P>

“我也知當千恩萬謝,沒得他們我們早也是那一堆屍首了,可……就是禁不住怕。”林福餘苦膽都要吐出來了,倚在車壁上,有氣無力的說。</P>

本來就聲音不大,又是用的閩語,生怕被沈瑞的人聽到了怪罪他一般。</P>

戴大賓歎了口氣,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P>

那邊忽歡呼著喊飯好了,而後他就看到沈瑞親自往旁邊馬車,去請了兩位師爺過去用飯。這兩位是楊廷和給的師爺,都是曾隨從前的主家在外任上做過多年的,刑名錢糧都有經驗,沈瑞一向待他們極為客氣。</P>

戴大賓正想著表哥這樣子怕寧可餓死也不敢下車了,仆從瞧著也都一副懼怕沈家護衛的模樣,他還是親自下車帶著人去取飯食過來的好。剛被小廝扶著跳下車,就見沈瑞朝這邊走來。</P>

而後,就有淡淡的飯香飄來,車裡林福餘的肚子立時應景的跟著響了起來。</P>

他尷尬的撩起簾子,也下車向沈瑞行禮,隻是根本不敢看沈瑞的眼睛。</P>

即使沈瑞早已更換了衣裳,微笑的模樣又是那個溫潤公子了,全然看不出也曾為跨馬持刀的煞神。但想起那堆屍體,他就禁不住腳下發軟。</P>

沈瑞不以為意,笑著讓小廝送上食盒,向兩人道:“鄉野地方,也沒甚好菜,委屈賓仲和福餘兄了。”</P>

兩人連聲道謝,沈瑞也不多言,告辭往那邊去與眾人一道用餐。</P>

戴大賓目送他遠去,那邊饑腸轆轆的林福餘已急急返回車上打開食盒。</P>

出行在外,都是木質餐具,食盒裡是四隻木碗,兩隻大碗中是有豆有粟混著煮出來的雜糧粥,兩隻小碗是尋常醃菜。</P>

兩人因著守孝,是不能食肉的,若住在驛站,總有素菜可吃,今日這樣情形,自然不能求有什麼好吃的了,能有這樣一份粥菜已是不易。</P>

沈瑞一行一路走來都有各處驛站、八仙站點供給飲食住宿,乾糧也都是備著晌午一頓的而已。</P>

今日境況,是隻能夜宿在此了。他們也不肯宿在村中,以防有餘孽一把火將他們一鍋端了——驛站他們不敢放火,民宅還有什麼不敢的。便隻派人進村買水買吃食。</P>

臨近的不少村民都瞧見了那場廝殺,又多是老幼婦孺在家,唬得根本不敢開門,王棍子的人上來那股子渾勁兒,也不作敲門的良民了,尋了房舍最好的人家,翻牆進去,丟下銀子,搬了糧袋子就走。</P>

那家原以為遇強人搶劫,哭得如喪考妣,忽見還有銀子,一抹眼淚,又歡喜起來,聽說要買菜肉,這時節鮮菜是沒有的,便又把家裡的雞鴨鵝賣了,還白饒上兩壇子醬菜。</P>

餓得久了,林福餘絲毫不覺飯食簡陋,端起來開吃,一口熱粥下肚,胃裡那火燒火燎的難受勁兒登時被壓了下去。</P>

他愜意的長長的呼出口氣,嘟囔道:“恒雲是好人,知我這會兒隻能吃粥,若是乾飯可是咽不下去了……”</P>

饒是戴大賓滿腹愁意,瞧他那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P>

他們用罷了飯,仆從過去把在火邊烘得暖和的被褥抱了回來,將車廂內鋪好,又遞上個小瓷瓶,稟報道是沈瑞那邊送來的安神丸藥,讓他們吃上兩丸。</P>

戴大賓叫林福餘吃了就早些安歇,自己卻下了車來,往沈瑞那邊去。</P>

鏢師護衛們還在吃著肉唱著歌,沈瑞已用罷了飯,在另一堆篝火旁和兩個師爺並王棍子、丁大衝、張成林等幾個心腹交代著什麼事。</P>

少一時他們散了,戴大賓才走過去,與沈瑞互相見了禮,便拿出瓷瓶道:“今日本就已給二哥添了許多麻煩,這藥還請二哥收回,給那些受了傷的壯士用,也能緩解一二傷痛。”</P>

他今天雖一直窩在馬車上,卻也聽說了沈瑞派人快馬往安德縣城裡請大夫買傷藥,結果人卻空手而歸。</P>

那人說安德縣城城門緊閉,不許進出。彼時還沒到日落關城門的時候,聽守城的兵丁道是防止匪寇入城為亂。</P>

想來隻怕是路上有行商發現這場廝殺,趕回去報信,才讓縣城緊閉城門嚴陣以待。</P>

如此一來,沈瑞這邊的傷員便不太好處理了。輕傷的還罷了,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處理外傷還是有經驗的,隨身也帶著傷藥,捆紮好了便能吃能喝什麼都不耽誤了。</P>

四個重傷的委實不太妙,他們傷口也被簡單處理過了,灌下去了培元固本的丸藥,被挪到了火堆旁最溫暖的地方,能做的都做了,餘下也隻能看命了,儘人事聽天命。</P>

沈瑞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這邊還有,不用擔心,他們都吃過藥了。今日你們也受驚不小,還是服上一丸,也好好好歇一晚。今夜安排了人輪值,你們且安心歇息。”</P>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襯的,戴大賓臉上有些漲紅,呐呐道:“是我們,不中用……”</P>

沈瑞打斷他,安慰道:“賓仲不當這樣想,今日之事,生平罕遇,生死麵前,又如何不憂懼。莫說學子書生,便是沙場老將,若無涉家國信念,又有幾人能視死如歸,泰然處之?”</P>

夜風襲過,火舌烈烈跳動,身後微涼,身前卻是一片暖意,戴大賓瞧了沈瑞半晌,忽然輕聲問道:“二哥,當時,你,怕不怕?”</P>

沈瑞微微一怔,瞧著他仍顯稚嫩的麵龐,深吸了口氣,認真道:“如我方才所說,生死攸關,如何不怕?當然也是怕的,隻是,恨、怒、憤,更多於怕。”</P>

“你,當也聽過我身世。往事多提無益,隻我九歲方隨恩師啟蒙,是十分珍視這難得讀書機會的。彼時恩師就喜遊曆,也曾帶我走過幾處,我所見有繁華,有凋敝,不說立什麼盼解我大明百姓疾苦那般宏願,卻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立於朝堂,為百姓們真真切切做些實事。”</P>

“十年寒窗苦讀,又曆種種磨難,方能晉身此階,如今更是有難得機會,能為臨民之官,能一展胸中抱負,我自珍而重之。然則卻有歹人,要將我近在眼前的希望打碎,我如何會不恨、不怒?!眼前不止是生死而已,沒有退路,怕又如何?唯有向前,殺出一條血路來。”</P>

戴大賓耳中回蕩著這番話,不知是不是盯著火光太久,隻覺眼眶微酸,他垂下眼瞼,掩去淚意,苦笑道:“我枉然自負才學,胸襟不及二哥多矣。”</P>

他又望向沈瑞,誠懇道:“二哥心係百姓,必能造福一方。”</P>

沈瑞輕笑著搖搖頭,道:“不敢說造福,儘我所能,做我能為之事罷了。”</P>

戴大賓手持長樹枝捅了捅篝火,歎道:“這一路來,也與二哥說了些打算,原是有些茫然的,想著修書立傳,又想著在族學中當個先生,多教養些戴家子弟出仕……”</P>

他扭過頭來凝視沈瑞,道:“而今聽二哥一席話,隻覺得先前實是狹隘了。為了讀,也就成了讀死呆子了。我想效仿二哥,推廣耕種學堂,我族中也有族田百傾,可圈出專門的‘試驗田’來,試種不同作物,請有經驗的老農來,精選良種,閩地溫暖,一年兩熟,往複篩選,三年必能有小成。”</P>

沈瑞擊掌而笑,道:“不想賓仲也會思農事,如此卻是為我省事了,賓仲若得了良種,可要送與我些,若也能在北地豐收,豈非更美!”</P>

戴大賓笑道:“我還想著二哥送我些良種技藝呢,二哥倒先與我要了。”</P>

兩人皆笑。</P>

隨後戴大賓又提起當地海商。</P>

閩地海商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就是朝廷禁海的時期,海商們也沒少了做海外的買賣,沿海也有許多私設的船塢,熟手船工有大量缺口。</P>

戴家在莆田並非一流大族,與沈家在鬆江地位不能同日而語,但如今戴家出了戴大賓這探花郎,又在半年內升到從六品官身,隱隱靠上了楊閣老,戴家在當地也就越發有了話語權。</P>

戴大賓的第二個目標就是推廣匠人學堂,雖然海商自然也缺懂算賬的夥計,但在正統讀書人這裡,還是會對商事存有偏見,戴大賓也不想碰這個線。匠人學堂也主要是有針對性傳授造船手藝。</P>

這除了在當地挖一批人外,也需要在登州和鬆江借些人。</P>

沈瑞表示借人好說,但是匠人學堂和耕種學堂又不一樣,耕種學堂在自家地上就可以做了,匠人學堂是需要有生源來處有就業去處的,戴大賓僅僅一個丁憂的翰林修撰說話還是不夠分量,知縣知州或許會買賬,知府很可能就懶怠理會他了,此事還要慢慢圖之。</P>

兩人商量著還是先從海商這邊下手,海商有意願,自有海商去疏通門路,戴大賓就做自己擅長的——擇選良師、組織教學,以及,充當一下吉祥物——探花郎的名頭在民間還是十分好用的。</P>

兩人又談到了讓海商將從南到北的海路整理出來,不見得直接就到北地,到鬆江周轉,再北上登州,這樣沒準兒會更好。</P>

閩地有茶,鬆江有布,幾番倒賣,獲利更豐,更容易刺激海商尋求新海路。</P>

此外還有外洋海商,沈瑞叮囑戴大賓如有賣海外奇花異草、機括巧物的,一定要多多留心。那些有異於中土的東西,儘可買來,送來登州他細細研究。</P>

現在登州還不知什麼情況,也不曉得物產如何,還沒有十足把握說服海外洋商北上,沈瑞便想著,此次正好田順手下自請護送戴大賓往閩以攬舊兄弟,不如就讓其在閩地建個順風又或八仙的分點,專收這些外洋物品。</P>

他記得前世明朝中葉就有一些高產的種子流入國內了,隻是具體年份實在記不清了。他不無惡趣味的想,旁的不論,穿越人士最愛的玉米和番薯總要趕緊弄到手吧。</P>

兩人談得興起,直到小廝們把被褥騰熱了兩回,才各自回馬車去睡。</P>

次日破曉,早飯還在鍋裡翻滾時,就聽得遠處馬蹄聲起。</P>

眾護衛立時緊張起來,匆匆備戰,然那負責登高遠眺的漢子卻喊道:“彆慌,是順爺回來了!”</P>

卻是田順將德州衛所兵丁引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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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德州衛分為德州正衛與德州左衛兩衛,正衛建於洪武年間,下轄七個千戶所,有兵三千三百餘人;左衛建於永樂年間,下轄六個千戶所,有兵三千七百餘人,兩衛都各有五百餘屬運軍,負責漕運之事。</P>

兩衛分城而治,同護一河。而每衛之下,又有若乾屯,正衛五十六屯,左衛五十五屯,散布在德州各縣。</P>

田順所去的這處是德州左衛前所李官屯千戶所。</P>

雖是千戶所,卻並沒有一千名兵士那般多,因為整個德州左衛攏共有兵三千七,卻有正千戶十一員、副千戶十七員,實授百戶三十六員、試百戶四員。</P>

此處的千戶是世襲軍職,名為潘家玉,其人倒也如其名,麵如冠玉,相貌清秀,小四十歲的人了,卻仍像二十五六,這駐顏有術不知道要慕煞多少貴婦。</P>

看他麵相,怎麼看也不大像武人,可偏卻是十足的武人暴脾氣,一手功夫也實打實的俊。祖傳的鴛鴦刀法,附近綠林好漢都是敬服,送他個諢號叫雙刀玉郎君。</P>

大約也是因著功夫好,脾氣爆,遂在逢迎上司、交好同僚等環節上就難免欠缺了些,所以被打發來這個地方,雖離安德縣近,可卻是管著安德縣以北這一片。</P>

安德驛運河口段另有一位牛千戶管轄,姓牛的貪婪無度,是半點兒油水也落不到潘千戶手裡。</P>

潘千戶手下連個副千戶也沒有,隻有兩個百戶,二百來兵,主要還是負責軍屯。不過潘千戶自己喜武,倒是操練得手下一眾兵卒比尋常屯田兵強上許多。</P>

田順這蛇信子也不是白乾的,一路快馬過去,聽丁大衝簡單介紹了從地頭蛇口中得來的情報,立時下了判斷,舍棄了最貪財的牛千戶,直奔這不得誌的潘千戶而來。</P>

不過,潘千戶不喜歡官場上的彎彎繞,卻不代表他是個傻子。</P>

任憑田順口若懸河說得天花亂墜,潘千戶眼皮都沒撩一下,是半分都不信的。</P>

這二年山東境內確實一直有流寇,但都是在與河南交界一帶,實是從那邊跑過來的。山東本地的綠林匪幫誰不知運河邊的幾個衛所都屯有重兵,跑來這邊不是尋死麼。</P>

且他潘某人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手裡的雙刀也不是擺著好看的,有人敢在他地盤上撒野?!</P>

但很快,就有親信送來消息,說安德縣城城門關閉了。</P>

潘千戶往院裡一站,瞅了瞅好端端掛在天上的太陽,就信了田順——無它,安德縣姓牛的功夫爛得不行,帶兵也稀鬆得緊,那狗鼻子卻是最靈的,但凡他做了縮頭忘八,那就一定是有危險了。</P>

潘千戶回了屋,就客客氣氣叫上茶,沒到飯時也吩咐著擺席。</P>

方才田順口沫橫飛說了半天也沒能得口粗茶喝,這會兒就被當貴賓對待了,好酒好菜招待著。</P>

推杯換盞間,兩人商議妥當。</P>

後半夜,當周遭村鎮都陷入夢鄉,潘千戶帶著心腹手下李百戶,點了六十兵卒,悄沒聲趕往事發地。</P>

沈瑞有早起打拳的習慣,便是在旅途中也不曾懈怠,潘千戶趕來時,他尚是一身短打扮,也不及回車更衣,隻得迎上來與潘千戶見禮。</P>

潘千戶昨日和田順密談,田順隻說是他們這些護衛及鏢師忠心護主,絲毫沒提主人會武。此刻潘千戶這練家子的眼,迅速掃了一番沈瑞打扮舉止,心下就有了判斷。</P>

本身讀書人目睹廝殺沒有被嚇壞,還能伴著一堆屍首在野地裡睡上一宿的,這膽量就夠讓人稱道了。</P>

再看這沈知府竟還是個會武的,隻怕不是凡人,不曉得當時動手了沒。潘千戶想著想著,便有些技癢,琢磨著切磋兩手了,昨日他是把自稱護衛的田順和自稱鏢師的丁大衝都打服了的。</P>

沈瑞官階本就高於千戶,此時大明又已是開始講究文貴武賤了,潘千戶平素其實十分不耐煩文官,因此行禮時也不太講究,但見沈瑞和那個探花郎年紀輕輕就在高位,卻都是客客氣氣的,全然不似地方上那些頤指氣使的得誌小人那般嘴臉,便更添幾分好感。</P>

潘千戶本就不愛寒暄,沈瑞等人是沒空寒暄,見過禮便直奔主題,沈瑞不提送潘千戶大功雲雲,先問潘千戶,可帶了衛所醫士來,可有上好金創藥,還請先醫治他受傷的手下。</P>

帶兵之人當惜兵,潘千戶暗暗點頭,忙吩咐人叫醫士過去醫治傷員。</P>

沈瑞親自過去,聽醫士說昨日處置還算得當,隻一人刀傷在腹側,恐傷了臟器,這會兒又發了高熱,隻怕要費心好好調治一番,此外三人都能養回來,沈瑞這才放下心來。</P>

那邊潘千戶已同李百戶一起去驗看“流寇”屍首了。</P>

田順在沈瑞耳邊輕聲將與潘千戶密談諸事一一道來,沈瑞心下有了計較,回車更衣後便往那邊尋潘千戶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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