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底是東宮舊人，在皇上那邊掛了號的，很快又被皇上放到了禮部。</P>
去年九月靳貴又從禮部右侍郎轉到了吏部右侍郎。</P>
沈瑞也曾暗自揣度，壽哥雖然由著劉瑾提拔了張彩到吏部尚書位上，但又抬手楔了個與劉瑾有仇的帝黨中堅靳貴到吏部侍郎的位置，這還是留了後手罷。</P>
何泰之嘶嘶吸了口氣，道：“這話說的也是。都說焦閣老是張彩拱下去的，張彩未見齊會對張元禎的孫子怎樣。但要是真走了劉瑾的門路，靳貴可不會給留麵子，聽說這位脾氣很是剛直呐。”</P>
沈瑞冷著臉道：“這謠言，還指不上衝著誰來的。”</P>
張鏊若隻是張元禎的嫡孫這一層身份也就罷了，但是，他還是沈家的女婿！謝家的外孫女婿！</P>
劉瑾在將謝家攆出京城後，又多次清算謝黨舊人，更是連誥封都追討了。這謝家與劉瑾說是不共戴天之仇也差不多了。</P>
張鏊若被扣上為了能榜上有名而去給劉瑾送禮，這名聲可就臭不可聞了。</P>
偏偏他文章極好，是有極大可能上榜的！</P>
憑空一盆汙水潑下來，竟是躲都躲不掉，造謠之人用心何其歹毒！</P>
此後張鏊這仕途之路不知要多上多少坎坷！</P>
而此舉更是一石多鳥。</P>
一來汙了張鏊名聲，再來收了這樣一個無恥女婿的沈家亦成了笑柄！</P>
三來，靳貴雖沒在哪個閣老門下，卻與楊廷和同是帝黨，如今又管著詹事府，是沈瑛的上官。若這謠言傳到靳貴耳朵裡，必然是要生嫌隙的……</P>
沈瑞咬得後槽牙生疼，拍了拍何泰之，道：“這當真不是小事，我要去一趟楊閣老府。”</P>
隨後沈瑞又簡單同何泰之說了自己之後的任命，以及登州的官員變動，讓何泰之私下去尋林富透個話，讓其有個心理準備。</P>
何泰之應聲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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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辭了壽哥後，沈瑞就來了一趟嶽家了。</P>
挑揀著說了與壽哥的對話，以及壽哥對自己、對沈理的安排，與楊廷和分析了朝局走向，明確了近期自己要做的事兒，順帶接了回娘家的楊恬回家。</P>
可這剛回去沒過一個時辰呢，人又跑來，楊廷和也頗為詫異。</P>
聽沈瑞講完關於張鏊的謠言，楊廷和眉頭緊鎖，道：“當真小人難纏。你且回去，我著人去查查這件事。”</P>
又歎氣道：“隻是，放榜也就是這一兩日了，便是查出來，恐也做不了什麼。”</P>
分明就是有人看準時機下套。</P>
沈瑞道：“青篆本也是要印時文的，我讓人加緊，早早刊出來，張鏊文章極好，這文章公之於眾，多少會挽回些名聲。日後遠著劉瑾些，這……公道自在人心罷。”</P>
隻要遠著劉瑾，也不怕劉瑾倒台後有人硬生咬上張鏊了。</P>
他頓了頓，又問楊廷和道：“您看靳侍郎那邊……是不是要私下招呼一聲，莫要誤會了才好。”</P>
楊廷和道：“他是個聰明人，這等明顯捕風捉影的事兒不會信的。”</P>
話雖這樣說，但仍是吩咐沈瑞：“招呼一下也好，顯得親近。你往毛學士府上去一趟，毛學士素與靳貴交好。”</P>
這卻說的是玉姐兒的夫家，毛遲的父親毛澄。</P>
沈瑞應下，表示明天會帶著媳婦去探望玉姐兒。</P>
然第二日，會試結果便張榜了。</P>
張鏊排在第五。</P>
沈林為第六十九名，祝允明之子祝續則在七十五名。</P>
何泰之則是一百零九名，這個名次頗懸，殿試一個不留神怕就要到三甲同進士檔了。</P>
沈玥、祝允明再次名落孫山，沈家旁支子弟也未能上榜。</P>
旁支子弟三人之前就已商量好了，若是不成，想留在京中青澤書院再讀三年。</P>
沈洲自然歡迎，還表示包下他們三人一應花銷。</P>
如今的青澤書院也不是當初的規模了，這幾年因秀才出得多，已有了名氣。</P>
沈洲就頗有先見之明，早早往左右買了地新修了房舍，果然秋闈裡中了六個舉人，也是轟動一時，求學之人登時就多了一倍。</P>
今科又得了個進士何泰之，更是揚了名，之後的學子隻會越來越多。</P>
以祝續的名次，殿試當也是二甲沒問題的，祝續希望能考中庶吉士入翰林，再不濟也是六部為官，並不想謀外放。</P>
他既準備留京，沈洲便大力挽留祝允明與沈玥來青澤任教。</P>
祝允明連續不第，不由心灰意冷，見兒子得中，好歹得以寬慰，既沈洲相邀，他便也應了。</P>
沈玥這個浪漫畫家卻說畫膩了西苑，想往登州看看蓬萊仙境如何入畫。</P>
沈瑞自然也是舉雙手歡迎的。</P>
登州舉子在這科也是取得了不錯的戰績。</P>
有明以來，山東出進士人數最多的自是濟南府，其次便是兗州府，登萊始終是末尾。</P>
從洪武到永樂，登州是一個進士也沒有，宣德到天順四朝，登州進士才八人。</P>
成化朝八科十一人，弘治朝六科十四人。</P>
正德朝麼，嗯，這一科才開張。</P>
不過這開張就中了四人，已是破天荒頭一遭！足可以在沈瑞的政績裡劃上金燦燦的一筆了！</P>
登州的書院亦就此鍍金了。</P>
這進士人數有些出乎沈瑞預料，不過他才不分析那麼多，已美滋滋的開始籌劃登州大學城二期工程了。</P>
沈府這邊喜氣洋洋的，沈理舊宅裡更是歡樂熱鬨。</P>
得了兒子女婿都中了的喜訊，謝氏登時亢奮起來，立時就打發人四處親戚家送信，又叫快馬送信去濟南給沈理。</P>
張鏊、沈林的排名都靠前，殿試若是沒極特殊的情況，必然是都會是進士的。</P>
這真真是雙喜臨門！</P>
謝氏不知念了多少句佛，心裡想著總算是苦儘甘來了，女婿高中，女兒出嫁便更體麵，而兒子高中，也好尋更好的親家！</P>
謝氏真是迫不及待就想去拜訪楊閣老夫人，請她牽線搭橋為兒子說親。</P>
沒成想，樂極生悲，隨著榜單傳開的，還有張鏊送禮給劉瑾好讓金榜得中的傳言。</P>
謝氏聽聞，直氣得病了，頭重腳輕天旋地轉隻能臥床。</P>
她自己既沒法出門，便火急火燎打發沈林來尋沈瑞想辦法。</P>
而沈瑞，則心情十分複雜。</P>
蓋因楊廷和送來消息說，已派人查過，張鏊送禮給劉瑾，並非謠傳，乃是事實。</P>
且張鏊送禮之事做得一點兒也不隱秘，真是誰打聽都能知道。不曉得他是被人算計了，還是……根本不在乎。</P>
沈瑞不知道若是將真相說出後，謝氏會不會要求退親。</P>
謝家在謝氏心中一向是重逾千斤的。</P>
而沈瑞其實也猶豫著，張鏊固然是個人才，但這樣的德行，如何會是良配！</P>
猶豫再三，他還是合盤托出，全都告訴了沈林，也說了已寫信快馬送往濟南府沈理處，希望沈林在沒收到沈理回複之前，好生照料安撫謝氏。</P>
沈林也是憤怒不已，但事關妹子的終身，他也不敢妄動，隻能聽從沈瑞所說，先瞞著謝氏，好生安撫她，並焦急等待沈理的回信。</P>
回信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是回不來的，外麵的閒言碎語不斷，而殿試眼見就在眼前，沈林一時覺得身心俱疲，又開始害怕自己殿試會不會答不好……</P>
結果殿試之前，突然又爆出春闈舞弊來。</P>
這消息猶如晴天一聲炸雷，登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什麼給太監送禮啊，根本沒人關注了。</P>
沈林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心會不會因舞弊案而導致春闈成績作廢。</P>
他不知道他再考一次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P>
而沈瑞聽聞，卻是倒吸一口涼氣，心下不住起疑。</P>
——十三道禦史林近龍等劾奏：“掌詹事府事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靳貴，主考會試而家僮通賄，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