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疾風勁草(四)(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3271 字 5個月前






皇上讓劉瑾去查科場舞弊案的消息當天就飛遍了京城。</P>

稍晚些時候,上折子的幾個禦史家就被內行廠圍了,說是辦案,卻是什麼也不乾,就是圍著。</P>

這幾家人還憤怒的據理力爭,又說要彈劾內行廠。</P>

外頭的人卻眼皮都不撩一下,彆說是奉了上諭查案的,就算沒口諭,敢彈劾劉公公執掌的內行廠,那真是嫌死的不夠快了。</P>

一些當鋪的掌櫃夥計也被錦衣衛帶走了,京城連帶周邊地界都貼起那靳家書童的畫影圖形海捕文書。</P>

到了第二日,滿大街的消息都是劉瑾劉公公秉公處理案件,不讓宵小誣陷朝廷重臣。</P>

又過了一日,幾個禦史家還被圍著,那據說畏罪潛逃了的家童還沒被抓回來,這邊殿試的日期以及讀卷官的名單已張榜公布了。</P>

靳貴的名字赫然在讀卷官名單上。</P>

得到消息的貢士們都鬆了口氣,這便是朝廷認為舞弊案為假,會試成績不會作廢了。</P>

這讀卷官除了內閣幾位閣老、六部尚書外,另有翰林院侍讀學士蔣冕和翰林院侍講學士毛澄。</P>

也巧,公布殿試讀卷官這日,沈瑞兩口子正在毛家做客,卻是玉姐兒診出身孕。</P>

正德二年玉姐兒誕下男丁後一直不曾有妊,毛家幾代單傳,長輩們也都曉得自家情形,得了個男丁便足矣,也不曾抱著過多期望。</P>

這次忽然有孕,毛家大喜過望,自然要趕緊通知玉姐兒娘家——雖然母親不在,但兄弟沈瑞這不剛好在京麼,論禮數也當知會一聲的。</P>

沈瑞楊恬自也歡喜,又拉了幾車吃穿用度到毛家。</P>

玉姐兒忍不住嗔道:“莫說從前送回來的,隻你們這次回來就給過一份了,這才幾天,又拉了這許多來!”</P>

楊恬懷裡抱著玉姐兒的長子驍哥兒逗弄,口中笑道:“那如何一樣,回來時東西是給你的,這一份卻是給我小外甥的。”</P>

驍哥兒已是到了聽話似懂非懂的時候,聽得舅母叫外甥,便張口脆生生的應了。</P>

逗得楊恬笑得前仰後合,好一頓揉捏這粉團子似的小人兒,喜歡得舍不得撒手。</P>

玉姐兒雖也跟著笑,但見楊恬如此喜歡小孩子,心裡又不免為楊恬難過。</P>

她到底忍不住向楊恬低聲道:“也彆心急,好好養著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你瞧我,當初不也這樣急那樣急,這生了驍哥兒又是好幾年沒動靜,我都以為就這一根獨苗苗了,不想這悄沒聲的又來了。你養好了身子,緣分到了,自然孩子就來了。”</P>

楊恬微微紅了眼圈,點頭道:“你放心,我都明白的。”</P>

屋裡正是氣氛傷感時,外頭就有仆婦喜氣洋洋的進來通稟老爺被選為殿試讀卷官了,一時間又熱鬨起來。</P>

去年順天府鄉試毛澄就是主考官,這次又作了殿試讀卷官,這便是要升官的前奏。</P>

闔家又都悄悄說大奶奶肚子裡這小哥兒是帶著福氣來的。</P>

毛家雖是歡喜,卻也不張揚,尤其是在先前鬨出科場舞弊案的時候,更應該低調。</P>

恰沈瑞兩口子在這邊做客,便以此為由頭置了一桌好席麵權作慶賀了。</P>

沈瑞吃了一回酒,又陪著毛澄老爺子聊了好一陣子朝事,這才同楊恬告辭出來。</P>

車剛進了仁壽坊,沒等進府門,就遇上了沈林的車駕。</P>

沈瑞不由笑道:“林哥兒可是看完皇榜來的?如今可是踏實了吧?好生準備殿試罷。”</P>

沈林卻是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道:“二叔,張鏊到我家拜見了我母親……”</P>

沈瑞不由一愣,忙將人讓進書房詳談。</P>

卻說張鏊也真沉得住氣。</P>

謠言滿天飛的時候,他沒有登丈人家門解釋;沈理升官的聖旨下來時,他竟也沒登門。</P>

倒是在這貢士拿穩了、且按照他的成績一個進士是跑不掉的時候,才去拜見嶽母。</P>

謝氏就是被那謠言氣病的,雖然沈林極力掩蓋真相,再三安撫母親說就是造謠汙蔑,就是故意陷害雲雲,但張鏊始終沒登門,謝氏心裡便有一筆賬了。</P>

日日按著心口窩嚷嚷要退親,天天叨念濟南府的回信怎的還不送到。</P>

倒是沈理的任命下來後,她喜極而泣,不知是不是心下大定,倒是安靜下來,不似之前那般吵鬨了。</P>

今日張鏊登門了,謝氏也沒有喊打喊殺的,隻冷冷表示,不見。</P>

張鏊卻是撩衣襟就要跪在大門口街麵上。</P>

沈林哪裡敢讓他這麼跪著,一家子名聲還要不要了——尤其父親剛升官,正是不少人盯著的時候,便隻得讓人進來了。</P>

張鏊請沈林屏退了下仆,伸手就掏了沈枚的庚帖出來,雙手捧到沈林麵前。</P>

唬了沈林一跳,心道怎的我家還沒提退親,你倒是要退親了?</P>

這個庚帖他接不得,便是接了也沒得男方庚帖退還,張鏊的庚帖是在謝氏那邊的。</P>

張鏊道是想與嶽母稟明一些事情,之後若嶽母想退親,他悉聽安排。</P>

沈林無法,隻好去與謝氏說了,這才帶張鏊進了上房。</P>

打發了滿屋子下人出去,張鏊往病榻前一跪,異常平靜的承認他去巴結了劉瑾,又言說為的是避免被打擊報複榜上無名。</P>

“您心裡的恨我深知,而若非焦芳投靠了劉瑾,我祖父亦不能被逼死,此亦是我心頭大恨。然,若我被黜落,一輩子在鄉間,便記著這仇恨又能怎樣?”</P>

張鏊一臉果決,“隻要我邁入朝堂,終有一日會大仇得報。‘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我忍他一時,來日我想作甚麼,他安能束得住我手腳?且有這功名,亦不辱沒了吾家先祖。”</P>

他將沈枚的庚帖,雙手奉過頭頂,道:“當初我祖父去了,我家惶惶然離京,是沈家高義,並未棄我,大姑娘亦空耗青春等我孝滿,此恩我永記在心。”</P>

“今日,是我之過錯令您惱我恨我,若您要退親,我不敢有半句怨言。”</P>

他苦笑一聲,“以如今外頭傳的那些,便是與我退親,想也不會汙了大姑娘名聲的。不過您這邊若需我做些什麼,我定會竭儘全力,不讓大姑娘名聲有瑕……”</P>

沈林偷眼看著謝氏,她並沒有動怒也無動容,半晌才道了句,“如今殿試要緊,不要想旁的。”</P>

退親也不是這時候退的,在殿試之前退親,影響了人家發揮,也會落下不好名聲的。</P>

沈理能再上一步是多不容易的事,謝氏就是再糊塗也不會這會兒拖沈理後腿。</P>

張鏊應聲去了,前腳出門,後腳就著人送了藥材吃食過來——既沒退親,便是還要做親家走動,總要送東西來給嶽母補養身子才不失禮數。</P>

謝氏也沒讓退回去,算是默認收下了。</P>

沈林這邊來與沈瑞說了,也歎氣道:“張鏊就那般直說要借劉瑾之力入朝堂,我竟無言以對了。”</P>

沈瑞淡淡道:“既是‘借’力,便有‘還’的時候。他隻道那些個銀兩就能買劉太監的‘力’了?</P>

“他這會兒是意氣風發,覺得將來鵬程萬裡,沒人捆得住他手腳,等一腳踏進那泥淖,他就會發現,便是沒有捆綁也一樣寸步難行。</P>

“張家,隻先張侍郎是個懂官場的,彼時張鏊還年少,一心苦讀,想來張侍郎也是沒傳授他多少為官之道的。張鏊要是這樣的性子……”沈瑞搖了搖頭,難說得緊。</P>

張鏊現在口口聲聲是要報複,隻是一時“屈”了,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又因為彆的事繼續“一時屈”?</P>

屈得多了,屈得久了,可還能伸嗎?</P>

最後真成了劉瑾陣營的也不一定。</P>

劉瑾到底還能蹦躂多少時日呢?</P>

以楊廷和那邊傳話所說那日豹房裡壽哥對劉瑾的態度來看,隻要劉瑾還能為壽哥所用,壽哥隻怕也不會動他。</P>

那麼張鏊是否會攀附劉瑾,攀上之後能走得多遠,實不好說。</P>

而這樣性子的人,真站得高了,也未必是件幸事。</P>

若依照他沈瑞的看法,當然是退親的好。</P>

但是,還有個更現實的問題擺著,沈枚年紀不小了。</P>

“我也希望妹子找個良人。”沈林臉上更苦了幾分。</P>

“我母親也是為難,枚姐兒今年十八了,這樁婚事若是不成,便是咱們占理退親,也沒有調頭就找人定親的道理,總要再拖個一年半載的才好重新說親。到時候,二十的姑娘,還有什麼好姻緣。”</P>

沈理如今是湖廣布政使,封疆大吏,其實給枚姐兒的選擇餘地反而更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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