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這張尚且年幼的臉上展露出的光華氣度,也分明是擔負起責任的樣子。

他很難不想到公主當年所陳述的宏願,她說太子為人過於仁善,需要有人從旁協助提點,她作為太子的妹妹,自然要儘到這個責任。

而今又恰逢陛下頭疾頑固,皇後協助打理政務,太子卻並未參與到政事之中,隻在修編文學典籍,那麽——

府兵製的代代積弱更進一步地發展下去,到了太子登基之時,當真是他能夠狠下心來解決的嗎?

與其拖延下去,還不如將其先告知於公主。

不管能否在這幾日間尋求到一個解決之法,這起碼也能算是用另一種迂回的方法來“上達天聽”了。

反正,他如今已知道了安定公主的到來,要想防備她做出更危險的事情,總比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阻攔她行動容易得多。

劉仁軌摸了摸胡子,在心中權衡了一番,最終還是答道:“若公主想知道的話,臣自當告知。”

李清月滿意了。

能開這個口,後麵的事情就要好辦得多了。

隻是連她都沒想到,在劉仁軌口中說出的實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驚心動魄得多。

當劉仁軌停止了陳述後,李清月不免沉默了一陣,方才問道:“他在您麵前自殘,難道真的不怕被當場斬殺嗎?”

不是人人都能如劉仁軌一般,在那等驚變麵前依然精準地判斷出,對方到底對他有沒有殺意的。

也但凡他如同那巡營士卒所想,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乾脆不將人給救回來,此人便又有一次性命不保的危機。

“不對,”李清月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又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說法不對,“他早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若他能成功逃走,那自然最好。

若不能,那麽對他來說,結局也不過是比提前遠征早些死掉而已,甚至還能埋葬在故土之地。可如果他賭贏了,能用流放或者自殘的罪名接受審判,他便可以趁機質疑這些針對於府兵而設立的法令。

隻要能多讓一個人聽到他想要傳達的聲音,那麽他的行動就不算虧。

反正,最壞的結局已經在他兄長的身上給出來了。

“所以若公主是我的話,您會怎麽辦?”劉仁軌認真地發問。

他原本想要將這個逃兵交到州府囚牢之中,等到那封奏報送達洛陽,得到陛下的回應之後對他做出判決。然而如今奏報沒能送出,青州長官又隻想著要將這件事先給壓下去,吃準了劉仁軌掛心對岸戰事,不可能延期出發,這個逃兵他就不能交出去了,隻能暫時關在軍營之中。

近來營中其實也隱約傳出了些流言,讓劉仁軌不得不增強了營地的戍防,以免有人覺得其中有漏子可鑽,趁機逃亡而走。

可這顯然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也讓他陷入了青州刺史希望看到的進退兩難。

不知道公主的話能不能給他帶來一點啟發。

李清月沉思了一陣,“老師對那逃兵的應變,已經是大多官員所不能及的穩重和仁善了,隻是您心有顧慮又有底線,這才被人所拿捏。”

倘若劉仁軌的官職再高些,或者背後明確有著陛下皇後撐腰,青州當地的官員都絕不敢以這等方式限製他的言路,以便維護自己的利益。

可如今卻是缺了一口力氣。

聽出她的語氣不妙,劉仁軌連忙提醒道:“你別想著暴露你的公主身份來為我撐腰,這其中涉及的麻煩事不少。”

“我知道,我才不會隨便給阿娘惹麻煩。”李清月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那麽蠢,“而且一個公主的話到底有多少分量,我心中也有數。”

製度的改革絕非一蹴而就,尤其是這種已經沿用了幾十年的製度。

李清月也沒這個資本跳出來說什麽官逼民反,那隻會讓旁人知道,得勢不久的皇後殿下有一個相當拎不清的女兒,在遠征高麗、平定百濟這樣的大事麵前橫加攔阻,折騰得各方都不滿意。

到時候遭到責怪的不會是劉仁軌,而會是皇後!

“我是在想,老師能不能用一用以退為進的辦法。”

“何為以退為進?”

劉仁軌可以確信,安定公主並不是要他放棄為那些府兵爭取權利,對著青州長官服輸,以便能夠正常出發。

她目光清正堅定,儼然在心中已有主意。

李清月朝著劉仁軌招手,低聲說了幾句話。

“老師覺得此舉可行嗎?事情要鬨大才能有解決的機會,但不是老師所想的這種鬨大。”

劉仁軌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給出了點頭同意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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