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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航海羅盤這個東西, 對於方今時代的人來說,既是個稀罕物,又可以說有點眼熟。

船長疑惑地看著這個圓乎乎的東西被擺放在麵前, 見其上被寫了整圈的天乾地支、八卦四維,乍看起來和八卦圖還有那麽一點相似。

但不同的是,在航海羅盤的中間有著一個凹槽。

“去取一點淡水來。”

公主有令, 當即有人行動了起來。

而李清月自己的動作也沒停,她自這個包裹之中摸出了另外的一個小包袱, 在裏麵放著一塊磁石和一盒鐵針,以及……一根在登船前讓人取來的細草?

這看起來還真是奇怪。

船長緊盯著公主的一舉一動, 見她將草穿在凹槽底部, 針和磁石反複摩擦後穿在了草上。隨後,當水在那凹槽中滿上的時候,那針便漂浮在了上頭, 定格在了一個指向。

李清月又自卓雲的手中取過了以白水晶打磨出的蓋麵,將凹槽給小心地封口。

做完這一切, 她滿意地拍了拍手。

雖然說,如果遇上傾覆的情況, 這個蓋子和基座其實也還沒法嚴絲合縫地卡緊,但起碼目前來看,這已經是個初具雛形的航海羅盤了。

“這是……”船長低聲開口。

他原本還有些迷茫的,但他到底對於船航行的方向有數,又因海島算經等海航數學問題的進學, 對於方位和距離遠比一般人敏感得多。

在看到李清月轉了幾次羅盤的方向, 那水中鐵針都始終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分明和司南的特征相似時,他腦中不由靈光一現, 也當即驚呼出聲:

“公……公主!這東西是另一種司南對不對!”

它指示南北,而且看起來比司南的反應要靈敏得多。

所以它周圍的標識和司南的底盤也很相似。

那正是用來劃定方向的!

天乾地支外加八卦四維,合計將方位劃分成了四十八個方向,這麽一看的話,還比司南底盤的刻度劃分更加細致一些。

李清月迎上了他的探尋目光:“對,這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司南,不必晴天觀日,夜晚觀星,哪怕是在陰晦天氣也能夠進行海航,以防偏離航線。”

“原本對於日月星辰指路的記載,也可以逐漸取代成對針方位,對於往複使用的航路來說,應該更有用一些。”

“隻不過還有幾個問題。”李清月苦惱地指了指這個半成品,“一個便是這個水浮裝置容易被破壞,目前太史令那頭還在修改固定裝置,另一個就是,這個被和天然磁石摩擦過的針,還是需要定期打磨的。再便是,若按照對針方式記載,這些現有的航路都得補充記載了。”

她翻了翻船長的筆記就知道,目前的航路記錄方式,是以北鬥星和太陽方位來推斷的,更傾向於一種經驗的記載,再加上沿途之間經過的海島,經過海島算經的測量記錄了島嶼高度以及與航線之間的距離,進一步細致框定路線。

所以要將其全部替換成羅盤的對針記載,還需要相當多的時間。

這次她將此物帶來,其實能起到的隻是預防陰雨天氣,輔助確定方位的作用。

不過很顯然,對於船長來說,這些毛病在海航原本會麵臨的種種挑戰麵前,根本不能算是個問題!

他的目光已越來越亮。

海島算經這種實用數學題目,說是說的要讓他們這些人儘數學會,可航船如此之多,船員的術算天賦也天差地別,再加上經驗之談裏不同航路的太陽方位指示也有所不同,也就意味著,他們留下的記載其實是有很多不確定性的。

七月裏的海上風暴還經常在突然之間降臨,導致風雨中行船,根本來不及躲避掉出現的礁石海島。

若是有一條能不管風雨如何,都能明確指路的記載,起碼……起碼他們存活的機會就要大得多了。

船長在安定公主登船之前就聽聞了她在士卒之中的名聲風聞,可他此刻才真切的意識到,公主確有安定之名啊。

她參戰帶來的物資補給和功勳在望,都是還沒看到影子的東西,可這個航海羅盤,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當李清月走上甲板的時候,那位船長還在沉浸於研究這羅盤指向。

就連劉仁軌都沒出來。

她這位老師似乎是天生適合於戰場的,也已敏銳地意識到了,如果說此物能用在海航上的話,陸地上其實也可以!

按照李清月所說,這個固定指向小針的裝置還能進行修改,那麽……

“那麽當唐軍在西域和漠北作戰的時候,就不容易出現迷路的情況了。”在聽到方才李清月和劉仁軌的對話後,阿史那卓雲也有些恍然明悟。

一想到這一種可能性,她甚至在心中抽了一口冷氣。

她好像突然明白,為何公主會將此物看得如此之重。

因為這確實是一項將來能用作克敵製勝法寶的利器!

隻要它能借著這一次的海航證明它的價值,隻要它能繼續完善自己目前的弊病,隻要……

這些“隻要”還沒有這麽難達成,因為它已經有一條很明確的發展方向了。

李清月回她:“對,海上和塞外的情況其實是相似的,還有就是南方蠻夷之地的山林之中,可用作參照的標誌少,又不能確保一直能用太陽指示方向。”

“可我想不明白一點。”卓雲好奇問道,“光隻是此物在目前展現出的前景,就已經相當可觀了。公主若隻是想要得到更多話語權的話,為何不乾脆留在洛陽或者長安,親自對此物做出後續的種種改良,而後憑借著此物在陛下那裏得到獎賞呢?”

“你覺得太史令如何?”李清月垂眸一笑,問道。

“太史令修編史書,編纂算冊,推衍天時風向,還校注了《齊民要術》這些民生典籍,可以說是無所不精,貢獻良多。”

李清月再問:“那你覺得,陛下若是遇到了什麽政務上的問題,他會拿來請教太史令嗎?”

卓雲語塞。

雖然這話直白說出來可能有點大逆不道,但若真讓她來說的話,可能還真是一個“不會”。

技術上的人才未必能有資格發出政治上的聲音。

李清月扶著桅杆,望著離岸後開闊的海麵,繼續說道:“就像阿耶不會在意於義陽公主在太史局中學習一樣,我想讓聲音更有分量,就應該將目光放得更遠一點。前日老師就說過,我不必在意於自己寫出的字是否好看,隻需要讓精通書法的人為我代筆,在航海羅盤這件事上也是一樣的。”

“何況,”李清月忽然調侃道,“你不覺得現在也挺好的嗎?我在出征百濟的行程中增長見聞,豐富知識,太史令則負責將那航海羅盤給進一步完善。”

這麽一想,她現在已經深諳李治拿捏太史局的精髓了。

能者多勞嘛。

可見她越發有進步了。

卓雲訥訥答道:“要是這麽說的話,公主的決斷並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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