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第106章

在這隻有兩人對談的殿內, 環境有一瞬的安靜。

最終還是由李治先打破了這個平靜:“那……就給阿菟這個熊津都督的位置?”

他越是順著武媚娘所說的這番話仔細去想,越是覺得,這其中雖有破例之處, 卻也各有說法。

——無論是從私人感情上還是從國事體麵上來說,都是如此。

百濟前太子扶餘隆沒能解決扶餘內部的叛亂,反而讓扶餘豐還潛逃在外, 隨時有可能引來倭國入侵,而阿菟作為他的女兒卻解決了這個問題, 總不能毫無表示。

對扶餘隆這種逃兵行為,李治其實也早該做出責罰的。

既然百濟國內對於皇室的擁躉之心已沒有那般激烈, 起碼按照劉仁軌寫來的奏表之中沒有, 那麽他要進一步將百濟同化成大唐的領土,是可以稍做試探的。

給阿菟一個足夠分量的封賞就是這個試探。

這既是證實他這位天子對子女有明辨才乾的本事,又何嘗不是給其餘戰將的激勵。

可讓李治沒想到的是, 當他說出這個對他來說已算艱難的決定之時,看到的卻是武媚娘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熊津都督,而是熊津大都督。”

“你……”

李治麵色微變。

他本想說皇後不該有這等得寸進尺的想法。

但還沒等他開口, 武媚娘就已先一步說道:“陛下難道沒見阿菟所說嗎?為了儘快瓦解百濟境內殘存的反叛勢力,她選擇將馬韓、東明、金連、德安四處都督府官員召集會見,我想陛下應當記得,這四府都督均是百濟當地的部落首領,或者說是百濟貴族。”

“既然陛下要讓阿菟取代那位前百濟太子的位置, 何不一勞永逸, 直接給她壓製住這些百濟遺老的機會。”

李治臉上閃過了一縷思量, “大唐歷來有要害都督府統轄其餘都督府或者其餘各州的傳統,媚娘的意思是, 在百濟也要采用此法。”

就像段寶元所在的益州都督府高於南詔所在的嶲州都督府,是一樣的情況。

百濟也確實可以這樣做。

李治也需要讓百濟有一個更統一的聲音。

所以阿菟在來信之中說,她讓人將宗廟忌諱等事向百濟境內明確傳達,將大唐才是此地主人的消息告知,李治是很滿意的。

他便又低聲嘀咕了一句:“攘外……必先安內嗎?”

其實李治本也有這樣的想法,用熊津都督府總攝全局,隻是現在因為可能要將這個權力交給女兒,才讓他短暫地忘記了這個算盤。

然而武媚娘深知獲取權力不易,也未必再有這樣好的交談機會,倒不如趁著陛下此刻的想法傾向於讓女兒擔責,直接一步到位!

她可不打算給李治這個忘事的機會。

光爭熊津都督有什麽用,若是新羅和倭國真有不軌之心,完全可以挑動其餘四府都督向熊津和泗沘發難。這個位置的分量終究還隻是那個五分之一。

要爭,就爭熊津大都督!

大唐境內的大都督目前隻有益、揚、荊、並四個,多由親王或者皇子擔任,若是讓阿菟擔任這其中的任何一個,李治估計是不會同意的,可在境外,事情可以變通,那就得另算了。

起碼,在武媚娘留心於李治神色,以判斷自己下一步說辭的時候可以確定,他的第一反應雖是意外,卻並非沒有意動之色。

當百濟的人力能被啟用的前景,被勾勒在奏報之中的時候,李治願意給予熊津一點特權,讓這處都督府徹底壓製住反叛的可能,促成這一路兵馬對征討高麗大業的幫扶。

而到底是讓女兒成為大都督的威脅更大,還是高麗動兵失敗的威脅更大,李治肯定是分得出來的。

武媚娘順勢掃過了這份擺在李治麵前的軍報,對於阿菟能夠說服劉仁軌幫她斟酌其中的說辭,其實也有幾分意外。可想到唯有如此,這出內外配合才能進展得順利,她又不覺在心中一陣憋悶。

這種情緒倒是沒體現在她的話語之中,因為她已接著說了下去,“再者說來,若是陛下有意要將水師派遣到熊津,這一處都督府的兵力就超過規模了……”

是啊,光靠著熊津都督可不能同時統領劉仁願麾下的兵馬,劉仁軌帶去的府兵,以及在奏報中請求支援的水師。

當然,李治也可以不按照其中所請求的那樣,將水師支援去那頭,可當倭國與新羅接連更換國主,還都是實權領袖的時候,李治必須要提防臥榻之側的叛亂。

那麽與其出現西域那頭連年征討、連年叛亂的情況,還不如看看,這些鄰居能不能如同百濟叛軍一般,對他的女兒持有幾分小覷之心,讓她再有一個迎頭痛擊的機會!

所以這支水師是必定要派的。

在此等彈丸之地有三支規模不小的軍隊,也確實需要一個統領之人。

媚娘說虎父無犬女,他或許也真可以看看,他的虎女能否有此本事!

李治徐徐吐出了一口氣,終於回道:“我可以接受媚娘的這個建議,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麵的。”

“阿菟做這熊津大都督,已是看在她此番戰績的份上格外破例了,一旦她有任何行事不妥之處,經由劉仁軌或者蘇定方彙報到我這裏,我會即刻將這個官職給撤回。”

“這個派遣往百濟的水師將領也會起到從旁監督的作用,若是水師指揮不妥,在必要的情況下他有不聽大都督調配的決定。”

“最後一點,她雖是大都督,但不可仰仗自己年少有為便放肆行事,也不可輕信外敵,若行不軌之舉……”

“那麽陛下大可問責於我。”武媚娘一字一頓地給出了這個答案。

李治輕嘆了一口氣,“媚娘你這又是何苦來著。”

坐在他身邊的皇後,在此時好像更像是一個母親,而非皇後。

她隨後所說的話更是印證了李治這個判斷,“這可不叫何苦。”

她目光中流露出了幾分懷念,“陛下應該沒我記得清楚阿菟年幼時候的樣子。從永徽五年到永徽六年,陛下終於邁出了清平政局的一步,可我彼時到底能否隨同陛下一起扛起風雨,總是一個未知數。倒是阿菟和弘兒與我時時相見,以至親血脈相連的緣故,給了我不少激勵,對我來說都是特殊的。”

“弘兒的前途不需我擔憂,有陛下照看著,可阿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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