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2 / 2)







“你讓我救你?太子有過未必會被罰,可你就不一樣了。”蕭妤後退了兩步,“我甚至要擔心,你會不會連累到你的兩個姐妹!”

“我……”

蕭妤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我唯一能夠救你的辦法,就是在宮中解禁後直接求陛下將你流放謝罪,但這還得是陛下沒有先一步下定決心要將你鏟除。”

李素節麵色青白,難以置信地朝著蕭妤看去:“阿娘……您是在說笑的對吧?”

他並沒有像是李忠一般先在梁州心懷異誌,後勾結上官儀謀逆啊,怎麽會到需要被流放甚至處死的地步。

但母親那張臉上少有出現的嚴肅神情,卻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在告訴他,怎麽不可能呢?

“素節,你二十多歲了,有妻有子,比當世絕大多數人的條件優渥,就算是天災橫行都沒人短了你的吃喝,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蕭妤一點點地掰開了李素節試圖拉住她的那隻手,“貪心不足,隻有自取滅亡而已啊。若陛下真的宣判了你的死刑,你支持的太子救不了你,勸你來長安的蕭德昭救不了你,我也……”

“我也救不了你。”

恐怕她唯一能做的,是去求安定公主保住她的兩個女兒。

她已經給李素節爭取到很多東西了,也不是沒給他分析過好歹,那就不能怪她在今日選擇做個冷血的母親,選擇放棄這個兒子。

“你聽到聲音了嗎?”

蕭妤目光怔怔地朝著李素節的臉上看了一眼,不知道這張臉上是不是李唐皇室眾多子弟的縮影,又轉而朝著外頭動靜發出的方向望去。

那裏突然傳來了大批士卒包圍此地的動靜。

隻是很短的一點時間,這些士卒沉重的腳步聲就已完全打碎了這片清修之地在晨光中的靜謐,除非李素節在此時背生雙翅,否則絕沒有機會從此地逃脫。

可或許是因為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在眼見李素節因為那迫近的腳步聲而兩腿發抖的時候,她並沒有像是小時候他犯了錯一般擋在他前麵,也沒有像是當年陛下巡幸九成宮的時候一樣,為他操持好種種裝點門麵的行動,而是忽然邁開了腳步朝著正門走去。

“阿娘……”

蕭妤短暫地停住了腳步,回頭朝著李素節看去:“我已經為你做過很多事情了,你總得讓我為你姐姐和妹妹做點什麽吧?”

她伸手拉開了門,對上了外頭南衙府兵領頭隊正的視線。

當閻立本帶著聖旨抵達的時候,就聽隊正向他彙報了兩句蕭昭容的所為。

“她問,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求見天後或者安定公主。”

“她應該不是想為許王求情吧?”閻立本打量了兩眼李素節,發覺他好像並未寄希望於母親能為他求得一條生路,反而是低頭閉目,咬緊了牙關,根本沒有看向蕭妤,仿佛早已放棄了這個希望。

這個閉眼的舉動中,甚至說不上是不是還有些怨懟。

隊正答道:“估計不是。我們要通傳嗎?”

閻立本想了想,走到了蕭妤的身邊,低聲說道:“陛下還在病中,太子又剛被廢黜,天後諸事繁多,應當沒有這個時間見你。至於安定公主,她已讓人往許州去了。你若當真有心的話,等查抄結果送到長安之後再去求見。”

“眼下多做多錯,與其由你來撇清關係,保全兩位公主,還不如用事實說話。”

蕭妤沉默了一瞬,方才難免忐忑的心中終於多出了幾分底氣:“好,多謝左相提醒。”

閻立本說得沒錯,由她來向陛下求情,說李素節的舉動他的妹妹都不知情,很可能並不能起到她想達到的效果。

那句“太子剛被廢黜,天後諸事繁多”險些嚇了她一跳,卻也讓她頓時明白,昨日朝堂之上的風雲遠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激烈得多,但這些,應當並未影響到天後和安定公主的地位。

那麽與其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衝到禦前,讓人誤認為她要為李素節求情保命,還不如等安定公主來出手做這件事。

若是安定公主真能不計較素節在今日的添亂舉動,願意保住素筠和下玉——

就算她再欠下對方一個天大的人情,總有一日必定以命相報。

至於素節……

她說是說著不管這個兒子,也絕不會為了救他搭上兩個女兒,在他被南衙府兵拖出去,隔著院牆又傳來了一聲“阿娘救我”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落下了眼淚。

她恨這個兒子愚蠢,也怨他的不知足,但那畢竟是她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也曾經看著他一點點長大。

然而是大唐的主宰不想要這個兒子,是她的母族隻當這個孩子是他們利用的工具,仿佛從來沒有人在意過,這個孩子也是有母親和姐妹的。

當所有的聲音都從這片地界上消失的時候,隨侍在蕭妤身邊的宮人看到她依然久久地站在原地。

長安已漸冷下去的日光照在了她半乾的淚痕之上。

乍一眼看去,她的神情好像已再無多少異樣。但若仔細看去的話就會發覺,她已將手牢牢攥緊在了身側。

……

可對於身在蓬萊宮中的天皇陛下來說,他顯然不會在意於這個抓捕李素節過程中出現的插曲。

著令門下省下達廢黜太子的決定,已經完全耗儘了他自渾渾噩噩的病發中醒來後僅存不多的精神,在告知了天後可以遣退眾臣退朝後又已重新睡了過去。

隻是病發時候的頭疼欲裂,讓他陷入在難眠的困境之中,以至於不得不用上安眠的藥物才能讓他重新睡下去。

等到他重新醒來的時候,已從早晨到了深夜。

可惜這久睡的休養,好像並沒有讓他的頭疾有所好轉,反而還讓他有種被從半夢半醒狀態中被迫中斷夢境的疲憊。

他聽著身旁的近侍向他傳達今日的情況。

廢太子的詔令已經順利地在東宮和前朝下發。其中在東宮還鬨出了一點動靜,好在最終沒有造成大麻煩。

安定公主和太子的交談也被隨後複述在了他的麵前。有這番解釋在,太子並沒有再強求非要見到君父才肯接受自己被廢黜的事實。

但怎麽說呢,這個沒有鬨到禦前的結果,根本沒法讓李治感覺到欣慰。

李弘在接下詔書之時被安定完全壓製住的狀態,隻讓他覺得說不出的丟臉!

真是一點也不奇怪他會被那些東宮臣子操縱把控。

他這個廢太子的決定當真一點沒錯。

若非不乏宮人在前,李治真想再多對李弘罵上幾句,以泄自己多年間栽培無果的心頭之恨。

近侍已繼續說了下去。

說的是前朝的臣子在獲知陛下能夠順利下達詔令後也都已各自歸家,蓬萊宮宮禁隨之解除。但朝堂之上太子將天皇氣到暈厥又隨之被廢,到底會在長安城中和官場上造成多大的波瀾,他們也不敢確定。

至於許王也已經遵照著陛下的詔令被鎖拿下獄,至於何時將其處死謝罪,還需留待陛下決斷。

“天後的意思是怕您後悔做出這個決定,所以……”

“我沒什麽好後悔的,這不是李素節自己選擇的死路嗎?”李治尚且虛弱的聲音不掩冷意,“看看安定的表現,這才是聰明人該有的樣子。”

隻是想到安定對著太子說的話,李治又不由有些奇怪,她說的太子朝著她這邊動手,又算是個什麽情況。

不過這問題……恐怕得再晚些去問。

若是太子做的蠢事並不隻有駁斥科舉糊名這一件,那他得再做好一點心理準備,以免被氣出個好歹來。

反正太子已經被廢為了襄王,早知道晚知道沒什麽區別。

見李治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內侍接著說道:“此外便是——天後向朝臣通傳,明日先由宰相前來紫宸殿拜見陛下,以防您病倒後朝野恐慌。”

“該當如此。”

就算身在病中,也得見一見朝堂要員。

可一想到宰相之中就有攛掇太子行事的混賬,李治又覺得明日可能有的頭疼。

這麽說的話,不如先將有些人頭上那個“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的權柄給摘了。

反正理由也已經有現成的擺在麵前——言論可以自由,但教導太子不力,顯然是個不小的罪名。

他剛想到這裏,頓覺心情舒暢了不少,也隨即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不覺神情一亮:“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跟天後單獨商量。”

那內侍相當乖覺地沒再多說一句話,徑直退了下去。

在這紫宸殿中很快又隻剩下了帝後二人。

耳聞武媚娘重新在床邊坐下,李治方才還有些緊繃的神情裏,終於多了點放鬆:“你都接連操勞兩日了,該當早點歇息的,何必因為宮人告知便匆匆趕來。”

武媚娘回道:“陛下放心吧,白日裏有安定和左相右相協助打理事務,我已抽空小憩過了。雖不如前幾年體魄康健,精神抖擻,但近日波折甚多,總得有人站在前台將局麵穩定下來。陛下若真覺得我辛勞,不如儘快養好身體才是正道。”

這句寬慰讓李治又覺心中一陣和暖,又難免還有一陣感慨,“你看我今日情況,哪裏像是能在三五日中好轉的。”

孫思邈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的,也並未避諱地告知了李治。

此次他這個怒火攻心的情況,對於他的身體實在大有不利。若是接下來都能放寬胸懷仔細調養,可能還有恢複到發病之前情況的機會,但若不能的話,對他的壽命必然有所影響。

可靜心休養這種事情,放在尋常百姓家尚且不易,更何況是天子!

他隻怕沒這個機會。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在遲疑了一陣後,還是開了口:“媚娘,國不可一日無君,不僅僅是不能沒有聖人臨朝,也不能沒有儲君。”

武媚娘目光一凜:“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的臉上閃過了短暫的掙紮,最終還是變成了出口之際的語氣堅決:“太子新廢,重立太子雖有可能讓弘兒難堪,卻也是勢在必行之舉。”

他摸索著握住了天後的手,仿佛也是他這個近乎目盲之人握住了能夠支撐住他身形的拐杖。“我想立賢兒為太子,以穩固朝局。”

這個重立太子的決定雖然倉促,但也勢必經過了李治的深思熟慮。

他繼續說了下去:“無論是出於長幼有序的考慮,還是聰慧頭腦,賢兒都應當是首選。他雖多年來不跟兄長相爭,但文采樂理騎射無一不精,他來向我問安之時,我曾將朝堂政務問詢於他,雖稱不上對答如流,也算自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李治篤定地說道:“三年,最多三年,他必定能變成一個合格的儲君。”

他的身體是差,但還不到當場就要殞命的地步。

就算他真的出了事,有天後代行政務的慣例,也能讓朝堂局勢平穩過渡。

之前浪費在李弘身上的時間,都能重新在李賢身上找補回來。

總歸,先給他以名正言順的太子名號,再為他重新組建東宮幕僚,在他那等聰慧稟賦之下,必定能夠有所成就。

而這個繼承人的位置重新落定,也勢必能讓疑心天子會一朝病故的臣子放下心來,免除不少爭議禍端。

媚娘也應當很滿意這個答案的。

弘兒被送去襄陽靜養,並未因悖逆父親而被處決,賢兒接替登臨太子之位,依然是天後所出。總之他是從未有過考慮其他妃嬪所生的子嗣。

可奇怪的是,在他說完那番話後,他並未聽到武媚娘即刻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而是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雙經由多年磨礪愈發威嚴而從容的眼睛,是李治完全不必親眼見到都能勾勒出來的樣子。但在此刻,她不在審視朝堂風雲,而在以一種與平日有別的方式端詳著他這位天子。

“……媚娘?”

武媚娘終於出了聲:“陛下,非要說長幼有序的話,在弘兒後麵難道不是阿菟嗎?”

李治一愣:“阿菟?你在說笑嗎?”

安定又不是皇子,再怎麽考慮長幼有序也不可能考慮她的。

然而幾乎就是在他話音剛落的剎那,他就已聽到了身旁之人不帶一點猶豫的聲音:“多年夫妻,難道陛下覺得,我是會在這等大事上說笑的人嗎?”

她當然不會。“賢兒確實聰慧,但他的聰慧充其量也就是比弘兒更為擅長拿捏人心,也知道自己的皇子地位。可我無法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可能有此本事執掌朝綱、統轄群臣,又有沒有這個本事威懾四夷,選賢舉能。可安定不同。”

武媚娘也確實不是在說一句隨便的結論。

李治尚且沒找到插話的機會,她的下一句話已緊隨而來:“先後征討高麗、吐蕃、靺鞨等部的戰績,足以讓她壓倒領袖天下武將,不必擔心胡人降將會在治下失控。安東轄區內百姓歸附、肥田豐產,河北道河流新開、田地成型,四海行會收容流民、出產棉衣,足可見她養民治世之能。文臣武將經由她舉薦入朝的更是數不勝數,也從未有過前太子朋黨之舉。”

“若安定生在亂世,當有平定天下之能,而如今生在這盛世大唐,為何不可為一國之儲君。此等文治武功的天賦,難道還不及賢兒的聰慧嗎?”

“可那又如何?”李治幾乎是想都不想地截斷了武媚娘的話。“天下自古以來,何曾有過以公主繼承皇位的!”

“那——又——如——何?”

在這一字一頓的重複後,武媚娘忽然冷笑了一聲,“您為何不說,這天下自古以來也沒有天後攝政臨朝,改稱陛下的!”

“這不一樣!”李治語氣中多出了幾分凜冽怒氣。

但他一個病號的聲音,又如何有可能壓得過正當政壇盛年還極其健康的天後:“您都能接受讓我走向前朝,為您排憂解難,能接受安定出任將領,東西搏殺拚命,隻為江山穩固,為何不敢力排眾議,讓安定接替在弘兒後麵去做這個太子。”

“今日安定前往東宮宣旨的情況應當有人告知於您了,換了賢兒過去會是何種場麵,您大可以想想。”

“您知道嗎?她覺得太子是國之儲君,沒敢跟您說,當她領兵回返長安的時候,弘兒竟然讓人傳令於她,將府兵五萬留在隴右,再拿出軍糧接濟災民,換了賢兒,雖有賑災經歷卻沒有救世之能,安知不會讓此情況重演。”

李治死死地皺著眉頭,不知自己到底是該為李弘這何其可笑的表現而發怒,還是為媚娘的這句揣測而生氣:“可我說了,我們還有教好賢兒的機會。”

“機會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了。”武媚娘回答的聲音裏不見多少轉圜的意思,“就像劉仁軌在朝堂上對弘兒的那句發問所說的一樣,在救災抗險的時候,難道會有第二次作答的機會嗎?”

“沒有的。”她近乎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會有的!這世間的選擇最忌諱的就是再等等和下次再來,那麽為什麽在已經有一個最好的選擇之時,還要去說什麽用三年時間栽培出另一個太子呢?與其如此,還不如用三年的時間去改變朝堂上反對的聲音!”

以李治的本事,以武媚娘的本事,以李清月的本事,若能擰成一股繩,難道會怕這樣的挑戰嗎?

但在武媚娘的目光不曾從李治臉上挪開的注視裏,她分明沒有從其中看到任何一點意動的神情,隻有一種越發深沉的冷漠,詮釋出他此刻的固執。

那這第一個條件,就好像永遠不可能有滿足的機會。

李治語氣沉沉,也鬆開了他握住“拐杖”的手:“媚娘,你對賢兒太不公平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會允許安定僭越到繼承人的位置上。”

若非英國公勸阻,他甚至不會給安定以繼續執掌兵權的機會,更不用說是將她視為繼承人。她確實優秀,但……到了今日已是繁體。

仿佛是為了提防她還想再說,他也隨即擺了擺手:“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這個立儲之事等到晚些再商議吧。”

晚些再說?嗬,隻怕是尋找到一個合適的時候,將太子的位置直接定在李賢的身上吧。

武媚娘看明白了。

他不想說話,誰也不能逼迫一位皇帝開口。

他不願立儲,也沒人能抓著他的手按在聖旨之上。

哪怕他因為李弘的表現又削弱了一層心氣,也始終無法動搖他心中立儲的第一條標杆。

這就是今日的“規矩”。

可在這場不歡而散的商談結束後,當武媚娘重新坐在含涼殿內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沒被李治的那番拒絕說辭說服,而是那一顆心一點點地沉默了下去,連帶著臉上的神情,都變成了一場暴雨將至的凝重。

哪怕早已猜到,將立安定為儲君的話在李治的麵前說出,有極大的概率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答複,可她也沒想到,在聽到那句“對賢兒不公平”和“天下自古以來”的時候,她的心中會有這樣強烈的怒火,讓她方才若非控製住了自己,幾乎想要一個巴掌甩在李治的臉上,再問他一句“憑什麽”。

不給賢兒以學習競爭的機會是不公平,那麽無視掉安定打小便主動踏足危險之中,幾乎是拿命拚出來的戰績,難道就不是不公平嗎?

從來沒有人告訴安定她可以去當這個王朝的繼承人,可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遠比李弘更像是個太子。倘若賢兒真有這樣的覺悟,為何不這麽做。

這分明才是真正的不公。

但明明世道是可以改變的,在這位天皇陛下的心中,他可以將權力交給天後,以丈夫委托妻子辦事又隨時能夠收回的方式打破慣例,卻絕不能允許女兒超過兒子成為繼承人,影響他心中的公道。

這聽起來多可笑啊。

可笑到她覺得自己手中握持的權柄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反胃。

可笑到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想一把火燒掉麵前的卷宗,讓剛被兒子氣病的天皇帶著他看好的下一任太子去朝堂上試試,會不會被那些動不動就死灰複燃的世家拿捏住命脈!

但擔負天下重任多年,讓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隻是無法控製地去想,若是這百姓寄托身家性命的天皇,竟然連選出個合適的繼承人都辦不到,還要為這江山社稷留下難以控製的隱患,到底為何不能……

不能由她取代對方的位置。

如果說,讓安定成為繼承人就是悖逆僭越的話,那她還可以更為敢想敢做一點。

起碼,她會做得更好,也更公道的,不是嗎?

武媚娘朝著窗外看去,仿佛遙遙望向了紫宸殿的方向。

窗外夜色如墨。

但這份燒灼在心中的怒火與野心,早在目睹這王朝風雲中蟄伏,在目送士卒出征時被催生,在發起科舉變革的爭議中繼續生發,於是在暗夜之中非但沒有消弭,反而像是被李治的那一句“那又如何”,給徹底引爆到了難以熄滅的地步。

隨侍在含涼殿中的宮人就看到,天後的麵色在經過了一番她們看不明白的反覆後,最後,定格在了一抹清淡的笑容。

但她做出的下一個舉動,不是在接連兩日的忙碌後安睡,而是忽然動身,朝著蓬萊宮中安定公主的寢殿走去。

……

“阿娘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李清月都被這個突然到訪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還有幾分剛從睡夢中被喚醒的困倦,努力抬起了眼皮。

然後下一刻,她的困意通通被驅散在了當場。

寢殿之內的門扇儘數關閉的剎那,李清月聽到了一句雖然聲音不重,卻有若驚雷落下的聲音。

“阿菟,你想不想做這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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