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瑪倫沒有耽擱,當即快步走入了後方營中,換了一個指揮的位置。
她先前的判斷並未出錯,她也對外說出了那句與前線守軍共存亡的諾言,但這並不代表她真能有這個本事衝殺在前。
浩蕩來襲的武周大軍也根本不給城頭上的守軍以一點反應的時間。
吐蕃的投石車與箭弩抵達不了對方的前軍,卻已先有一支支弩槍淩空而來,越過了前方並未被火把照亮的夜幕,直接插在了城頭之上。
這些弩槍當然沒有什麽精準度可言,但在這一陣洶然的亂射麵前,依然有吐蕃士卒沒能及時避開眼前的利刃,直接被釘死在了城頭。
但凡赤瑪倫的速度慢上須臾,她也未必能保證,自己不會是這其中的一個倒黴蛋。
而這些弩槍的作用,顯然還不隻是如此!
弩槍橫飛造成的城頭大亂,正給了武周的攻城車和投石車以前進的機會。
在極短的時間內,身著重甲庇護的士卒就已經將這些大車往前推進了不短的距離。
不過吐蕃那頭也絕沒有坐以待斃,也就是在此時,在吐蕃的軍中傳出了一聲特殊的號令。
隨著那一聲銅鑼震響,在城關之後的投石車也開始了運作。
但在這些投石車上裝載的,並不是從藏原腹地搜羅而來的巨石,而是——
一隻隻提前捆紮完畢的鐵蒺藜。
夜色庇護了武周大軍的來襲,也讓那些被重弩驅動的標槍變得越發可怕,卻也在同時,讓這些淩空砸下的鐵蒺藜,變成了最好的阻攔武器。
武清月神情凝重地聽著先遣隊伍中發出的士卒慘呼,拉扯住韁繩的手也有一瞬的收攏。
毫無疑問,吐蕃士卒無法將絆馬索和拒馬樁安置於城關之外,卻也能用這種方式,形成一道鋪設在關前的殺傷陷阱,給她們這頭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讓盾兵掃路。”
號令一出,在這火光之中的武周兵馬頓時發生了不小的隊列變動。
一麵麵鐵盾以著地推進的方式出現在了騎兵之前,也將前方的鐵蒺藜都給阻擋在了鐵器以外。
而後將其掃入了鐵盾之內,由後方的士卒將其叉走。
可這樣一來,傷亡確實是減少了,卻也讓推進的速度變慢了不少。
這樣的緩慢推進,更是讓那頭的守軍獲得了喘息之機。
這一點機會,若是放在久已勞累的士卒這裏,可能還發揮不出多大的效果,可對於近日戍守有序的吐蕃士卒來說,已能讓他們發起一輪絕地反擊了!
城牆之上重新列陣而起的,正是一名名手持弓弩的士卒,趁著武周大軍需要處理地麵上的種種問題,直接將弓弩淩空高射而下。
先前兩場戰事所帶來的兵力折損,在這道等同於衛藏四如正門的關隘這裏,已看不到任何一點端倪。
能夠看到的,是那飛蝗一般密集的箭雨,朝著對麵的入侵者,發起了凶悍的還擊。
武清月的眉峰微動,對於敵軍的訓練有素,或者說是作戰狀態的保持,並不太意外。
赤瑪倫的本事若僅限於將人安排到崗位上,那也太對不起她專門下達的那封戰書了。
不過……
敵軍雖強,她也還沒正式出招。
“前軍穩守,側翼出兵。”
這道由鼓聲傳遞出去的作戰號令,吐蕃士卒是沒法破解聽明白的。
他們隻能看到,在他們這頭短暫地占據了上風,遏製住了武周大軍攻勢的同時,敵軍又突然發生了不小的變動。
持盾的士卒逐漸朝著西麵挪移,取而代之在前的,是那一座座轉為鐵壁的攻城巢車。
或許將其稱之為巢車,也已不那麽合適了。
因為這些障壁,讓城頭的吐蕃士卒也難以看清,武周的後軍到底是在以何種方式進行挪動。
接踵而來的腳步聲,倒是和巢車的推動一並,混雜成了一種撼動城關的可怕聲響,讓人簡直要將方才恢複的那一點士氣都給徹底丟棄殆儘。
也便是在此時,在城關的西側,忽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那裏本是一段不算太高的山嶺,在其上分布著同樣嚴陣以待的吐蕃士卒,作為偏路的防守朝著下方射箭進攻。
身在其上的士卒卻發現,一支整頓過後的軍隊一改先前直撲關隘而去的凶悍攻勢,調轉頭來朝著他們這方襲來。
但先到的卻不是這些在掩護下移動的軍隊。
而是一枚枚與鐵蒺藜大小相仿的鐵球,在巢車的投擲之下淩空而起,砸在了嶺上。
“當心,是那雷火!”那些士卒之中當即傳出了一陣驚呼。
“我怎麽會蠢到用雷火呢?”武清月聞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在她話音落下的剎那,一道道炫目的白光隨著小球的引爆來襲。
沒有那麽大的聲音。
隻有驚人的閃光,在一瞬間將山嶺照成了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