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2 / 2)







“喂,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一個守在此地的吐蕃士卒忽然覺得有些後背發涼,下意識地發出了疑問。

然而回應他的,卻不是身旁同僚的聲音,而是遠處滾石砸落響動的回音,和——

一支支箭矢突如其來的破空之聲。

這一箭不比那逆著強光發出的亂射,而是直衝他的要害而來。

“敵襲”二字還沒能從他的喉嚨裏發出,就已經再沒有了出口的機會!

他捂著咽喉直接倒了下去,頓時沒了聲息。

而他的對手一方,卻沒有任何一點為眼前的取勝而慶賀的意思,當即展開了下一步的行動。

這支負責奇襲的隊伍或許有些力量不足,在身手靈活上卻是綽綽有餘得很。

鐵爪飛索已在利箭發動的同一時間掠空而去,拉拽著那一個個黑影踩上了關隘的城頭。

當那些留守城中的士卒提著武器前來迎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這一邊可沒有被及時發現險情的機會,便也沒能從中軍主帥那裏得到支援。

先一步拿到主動權的奇襲一方,甚至沒給他們以逃脫報信的機會,就已結束了此地的交戰。

但這支隊伍的行動,還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按照武清月在他們出動之前做出的判斷——

這一片地帶,既是武清月帶兵進攻吐蕃的必由之地,也是吐蕃戍守最為嚴密的地帶。

那麽光是拿到這個據點便完全不夠。

吐蕃那頭必定考慮過這些地方為人所奪取的可能,讓此地往下撤離的要道上還留守駐紮著不少士卒。

倘若此地已然易主,從高處撤退下去的不是吐蕃自己人,而是武周的軍隊,這些身居要道的士卒依然能夠掌握地理的優勢發起反擊。那就完全浪費了他們費儘心思才發起的突襲。

除非……

他們能夠再“往前”一步,跳出前方的包圍圈,真正將他們這邊的兵力,如同一把匕首一般,插入吐蕃的腹心要害!

很巧的是,他們也確實有這樣的本領。

也或許更為精準一點說,是“她們”。

這些進攻此地崗哨得手的士卒,一邊將此地的各個方位都把守妥當,謹防有人能夠看清這邊發生了何事,另一邊,也將隨身攜帶的包裹,還有先前暫時留在山下的器械,都給全部陳列在了關隘之中。

另一麵交戰的聲音和夜色的昏昧,絲毫也沒有影響那個由馬長曦教導出來的學生,快速地拿起了地上的一件件材料,將莨綢固定在鐵竹支架之上,又將一根根肋條彎折在曲麵蒙皮之下。

如同她已在先前做過無數次的那樣,勢必要將之前實驗過的滑翔翼給重新拚接起原本的模樣。

而那些負責操縱滑翔翼的年輕女兵,還是武清月專門自民間的雜藝團中遴選出來的,便讓她們遠比尋常的士卒,更知道如何去保持這特殊行動之中的平衡。

夜晚的雪嶺之中,所有的聲音好像都已經彙聚在了那頭的戰場中心,隻有吹過此地的夜風,還在峽穀之中掀起了一陣陣嗚咽嚎哭之聲。

倘若用最為理智的想法去分析,這絕不是一個適合於操縱滑翔翼的天氣和環境,但為了儘快瓦解吐蕃防守反擊的底氣,為了儘快打通一條進入吐蕃的渠道,她們又必須邁出這一步去。

零星流瀉的月色,將一張張尚且年輕的麵容籠罩在當中,又很快被她們背負的滑翔翼給擋住了光亮。

而後是一簇簇燃起在滑翔翼下的火光亮起在了此地。

用於推進火器海戰的助推裝置是如何運作的,現在這些滑行而出的滑翔翼,就是如何得到了第一步的推動力。

直到升空而起的木製滑翔架,化作了一隻隻掠過前方峽穀的飛鳥。

也正是這股推力,暫時抗衡住了那穿過此地的寒風。

但即便如此,身處滑翔架下的人依然能夠感到,在這風聲怒號中,她們從臉到四肢都被寒風吹得開始有些僵硬,又或者,那是因為這場飛行極有可能要以送命告終,便讓人在騰空而起的那一刻,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陣恐懼。

可或許是因為先前的一次次試飛,已經讓她們養成了肌肉記憶,又或者是因為臨行之前武周太子的殷切重托,讓她們比任何時候都想證明自己的本事——

所以在這份惶恐襲來的同時,她們依然在最合適的時候中斷了滑翔架的推力。

而後,調整著這一隻隻“飛鳥”,朝著前方的山頭降落而下。

被烈風鼓張而起的風帆蒙皮,提供了一股托舉而上的力量,支撐著她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最終安然降落在了地麵上。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先前進攻的崗哨對麵的山頭。

其中的一名女兵還覺得自己的兩腿正在發抖,也難以克製地朝著下方望去。兩山之間的峽穀內,正是雪嶺融水滔滔而下,由吐蕃士卒把守著一方河橋和下一處入穀關隘。

但現在,原本無法被飛鳥逾越的峰巒,終於被她們以另外一種方式越了過去。

隻差一步了。

第一個落地的女兵沒有猶豫地揮動了手中點起的火把,給對麵傳遞出了繼續行動的信號。

於是,在另一頭交戰撤兵的尾聲,一支特殊的“神火飛鴉”,就這麽帶著後方的繩索淩空而來,直接朝著這相距將近百米的山頭飛躍而來。

……

月色如冰,映照出了那雪山蒼蒼,也映照出了一座——

臨時搭建而起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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