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9日，深夜十點。</P>
餃子館老板關了店門，左看看，右瞧瞧，揣著倆木雕核桃，緩步朝著胭脂胡同7號大院走去。</P>
他不知道人頭是怎麼在廢紙箱裡消失的，但清楚人頭是怎麼來的。</P>
昨晚餃子館服務員小鐵蛋去了一趟7號院子，回來以後保溫箱裡就多了一個腦袋，顯然是那7號大院裡頭出了命案。</P>
現在還沒案發，不代表永遠不會案發。警察就像獵犬，遲早會聞著味兒過去的，屆時必定要細細勘察命案現場，如果突然之間發現了這倆木雕核桃，順藤摸瓜，自會找到超市老板小赤佬那邊去……</P>
他美滋滋地盤算著，嘴角不自覺微微往上一翹，步子也輕快了許多。</P>
正當超市老板趕往7號大院的時候，刑警常安剛巧從院子的後麵路過，轉頭看了看沒透出半點光亮的房頂，停下腳步，在小本子上麵寫了個數字7，又畫了個圈兒作為標記，這才離開胭脂胡同，噔噔噔往自己家裡趕。</P>
到了單位的家屬院，已經臨近十一點了。常安拎著一袋在夜市買的打折橘子，拍了拍小區的鐵門，滿臉堆笑地說道，“大爺，幫忙開下門，今兒又回來晚了。”</P>
老大爺聞聲從門衛室的窗戶探出半個腦袋，瞥了一眼常安，注意到對方手裡提著一袋橘子以後，臉色微微一變，迅速縮了回去，打開閘門，什麼話都沒說，似乎並不想跟常安閒聊。</P>
常安癟了癟嘴，也沒放在心上，自打去年媳婦兒跟這大爺爭執了兩句以後，兩家的關係便一直是這般不太友好，他也習慣了，快步跨入單元樓，進了電梯，湊巧碰到鄰居大媽，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呼，“喲，嬸兒，您也才回家呢？”</P>
鄰居大媽麵色怪異地看了常安一眼，悄悄往邊上挪了一點，點點頭道，“去夜市溜達了一會兒，這不我家老二喜歡吃燒烤嗎，我到攤子那邊買了倆串烤腰子，待會兒他吃了好去上夜班。”</P>
常安笑道，“您對兒子可真好！嬸兒，吃個橘子不？”</P>
“嗐，天下當媽的都愛自己的孩子……謝謝，我不吃，家裡的都對橘子味兒過敏。”鄰居大媽隨口說了一句，瞧著電梯門開了，立刻邁腿出去，急匆匆回家。</P>
常安砸吧兩下嘴巴，跟著走了出來，轉到另一邊，掏出鑰匙，往左擰了兩圈，開門進去，把橘子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麵，關好房門，看了看客廳窗簾，速即走過去拉了一下，遮了個嚴嚴實實，皺眉道，“都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彆把窗簾扯開，萬一有個什麼窮凶極惡的歹徒進了小區，瞧清咱家的虛實，摸了進來，那該咋整？”</P>
“這不是晚上了嗎，我尋思著黑布隆冬的，應該沒人能看得清楚，所以才扯開了一點點，透透氣什麼的……”常安的母親端著盤熱氣騰騰的炒菜，從旁側那個廚房、洗衣間、雜物間三合一的多功能小隔間走了出來，滿不在乎地說著，“而且，咱們這兒是警局家屬院，誰敢在這兒胡作非為啊！”</P>
常安表情嚴肅道，“媽，你千萬不能這麼想，實際上恰恰因為這兒是警局家屬院，所以才需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住在這兒的都是警務工作者，平常難免會跟罪犯打交道，也會惹上一些麻煩，那些壞蛋拿我們沒辦法，很可能會在家屬上麵動歪腦筋，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P>
常安母親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這個還沒發生的不重要，你還是去看看你媳婦兒吧，又不高興了，剛才你是沒瞧見，一張臉黑得都能擰出水兒來了，我原來懷你的時候，也沒這麼大的氣性兒啊！”</P>
常安無奈地歎了口氣，心道這婆媳問題還真是難辦，隻得安撫了自個兒母親幾句，而後拿了個橘子，輕手輕腳進了裡屋，挨著正生悶氣的媳婦兒坐在床邊，擠出一張笑臉道，“媳婦兒，我今晚又買了點橘子，酸酸甜甜的，你指定喜歡吃，我給你剝一個嘗嘗啊？”</P>
常安的妻子扭過頭來，瞟了常安手裡的橘子一眼，咬著嘴唇，委屈巴巴道，“這日子沒法過了！”</P>
“怎麼又沒法過了啊？咱這不是好好的嗎，很快還要迎接家庭新成員，多開心呐！”</P>
“你是開心的，我可一點都不高興……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不該答應把孩子生下來！生下來乾嘛啊，跟我們一起擠在這三十來平的小屋子裡活受罪？”</P>
“哎呀，再忍忍，等攢夠了錢，咱們就換個大點的房子。”</P>
“等等等……我都等了好幾年了，沒等到你換大房子，倒是等到你把你媽從老家接來了！這屁股大點的地方，你還在中間掛個簾子，隔出一塊兒給她住，不嫌擠得慌嗎？”</P>
“沒辦法，我爸走了，她一個人在老家總是胡思亂想，晚上都睡不著覺……”</P>
“她跟我們住在一起，我每天晚上也睡不著啊！好家夥，那呼嚕聲跟電鑽似的，吵得我腦瓜子疼！常安，這個孝順父母是應該的，我沒什麼意見，但你也該考慮考慮實際情況啊，要麼趕緊換一個大點的房子，要麼想辦法勸你媽先回老家，再這麼下去，我早晚得瘋！”</P>
常安沉默了一小會兒，歎道，“行吧，我明天就去找中介問問，如果有價格合適的，立馬就買！”</P>
妻子冷笑道，“彆吹牛了，你有錢買嗎？常安，我問你個事兒，除了放在我這兒的那張工資卡，你之前不是說7149那張卡裡還攢了兩萬嗎？”</P>
常安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心虛道，“是啊，去年我省吃儉用，的確又攢了兩萬塊。”</P>
妻子挺著大肚子站了起來，走到床頭，拿起放在小櫃子上麵的手機，點開某個手機銀行軟件，“那我問你，這裡麵的錢呢？”</P>
常安接過手機，粗粗掃了一眼餘額界麵的數字，汗都下來了。</P>
“還好我記得你的銀行卡號和密碼，不然都不知道你偷偷把錢取走了！”妻子一手扶著大肚子，一手指著常安說道，“今兒我去看房子，什麼都談好了，價錢也合適，總共隻差兩萬塊……我記得你說過7149裡麵還有錢，就下載了個手機銀行，想著把錢轉出來，反正你當時辦卡填的號碼就是我現在用的這個，也不麻煩。哪知道你這卡裡隻剩幾十塊了，當時中介就坐在我旁邊，多丟人呐……”</P>
說著說著，她哭了起來，眼淚花花的，“常安！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把錢給了哪個妖豔賤貨？”</P>
常安不敢再隱瞞，把衣服內袋裡的牛皮紙信封掏了出來，“哎，你消消氣兒，彆瞎猜疑，我沒招惹什麼不三不四的，錢還在身上呢，整整兩萬塊，一分沒少，不信你數數……”</P>
“這是卡裡的那兩萬？信紙上麵不是寫著撿來的嗎？”</P>
“我自己寫的，原本打算下班之後給老楊的。這不是擔心老楊不肯收嗎，我就寫了個逗趣的，免得他有壓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