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眉毛一橫，偏著腦袋說道，“你這不廢話麼，我來理發店當然是剃頭了，難不成是來吃飯的！”</P>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大咧咧拉了個椅子坐下，把兜裡的那張紅票子摸了出來，拍在鏡子跟前的矮櫃上麵，“給我換個精神點兒的發型，二十五塊精剪那種！”</P>
謝斌皺了皺眉，“我要關門休息了，你到彆處剪去。”</P>
李萬斜眼看他，挖了挖鼻孔，笑著說道，“你給我剪完再收拾唄，剪一個頭發也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又不是愛漂亮的小女孩，做個頭發需要好幾個小時。都是鄰居，我就是想照顧一下你的買賣，你怎麼還不領情呢？”</P>
謝斌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沉思片刻，知道自己要是不給李萬剪頭，對方指定耍渾不肯走，與其在這兒僵著，不如草草打發了，更何況人家是好言好語的，同樣要付錢，跟什麼過不去，也彆跟錢過不去啊。</P>
他歎了口氣，拿了圍布，輕輕一抖，給李萬圍上，“行吧，你想剪個什麼樣的發型？”</P>
李萬瞟了一眼鏡子裡自己的潦草頭發，“這方麵你是專業的，看著整吧，瞧上去精神點兒的就行！”</P>
謝斌輕輕嗯了一聲，拿起剪刀梳子，哢擦哢擦開始忙活起來。</P>
李萬瞧著鏡子裡沉默不語的謝斌，忽然道，“昨晚上你們家倒是挺安靜的，繼續保持啊，彆跟前幾天似的，乒乒乓乓又吵又鬨……那晚我說話有點衝，也是因為夜裡要出去辦事，想眯瞪一會兒，平常我都忍著的。”</P>
他一說這個，謝斌捏著剪子的手抖了抖，剪了個大坑，登時眼皮一跳，連忙補救：“哎哎，平常我也是忍著的，這段時間確實火氣大了些，以後不會了……你彆跟我說話，待會兒剪劈叉咯！”</P>
李萬滿不在乎道，“短點也沒事，省得隔幾天又要來剪。對了，我聽說你們家還有個小舅子，也沒打過照麵，是做什麼的啊？”</P>
謝斌聽到小舅子三個字，臉麵立刻垮了下來，“以前是坐家……現在是什麼民宿的服務員，已經搬出去了。”</P>
李萬嘖嘖兩聲，“居然還是個人才，他寫過什麼書？你是知道的，我也算半隻腳在出版圈兒裡，說不定可以跟他交流一下，互幫互助嘛！”</P>
謝斌撇了撇嘴道，“你一個搞盜版的，可彆侮辱人家出版圈兒了。話說到這兒，雖然你是租戶，我是買了房的業主，但都算是鄰居，奉勸你一句，少搞點歪門邪道，眼下打擊盜版侵權，好些你的同行都被逮起來了。”</P>
李萬不以為然地聳聳鼻子，“那是他們運氣不好，做事又不小心……再說了，賣個盜版書而已，也沒殺人放火，就算被逮了，能怎麼著啊！”</P>
謝斌白了他一眼，“前陣子附近有個賣盜版的書店老板都被抓了，判了三年呢，還不當回事兒！”</P>
李萬強辯道，“他那是拿盜版當正版賣高價，我是明著告訴彆人，也就掙點飯錢，完全不一樣。”</P>
謝斌癟了癟嘴，懶得再跟他掰扯，麻利地剪完頭發，又給他洗了頭，拿吹風機吹乾頭發，解了圍布，收走那張紅票子，找了零錢，“齊活，趕緊走吧，我這收拾收拾，就要關門了。”</P>
李萬照了照鏡子，當即皺起眉頭，“你怎麼給我剪得這麼短，跟牢裡的犯人一樣……”</P>
他再低頭一瞧手裡的零錢，麵色一沉，“哎！這數目不對啊！我給了你一百呢，怎麼這兒隻剩下五十五了？”</P>
謝斌不耐煩地說道，“沒錯啊，一百減四十五，不就是五十五嗎？這小學生基礎算數問題，我能算錯？”</P>
“什麼四十五……”李萬指了指理發店門口的牌子，瞪著眼睛說道，“你那牌子上麵不是寫著精剪二十五嗎，怎麼還坐地起價？”</P>
謝斌聞言也不高興了，黑著臉道，“什麼坐地起價！你可彆瞎造謠，我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精剪二十五，洗頭二十，你剛才是不是洗頭了？加起來總共四十五，不對嗎？”</P>
李萬仔細瞧了瞧那塊牌子，發現底下確實有一行小字寫著洗頭二十，瞬時睜大了眼睛，“謔！好家夥，洗個頭二十，你用的水是香水啊？大夥都一個小區的，你擱這兒玩套路，臊不臊？”</P>
謝斌立時怒了，揪著李萬衣領子道，“什麼套路？洗發水不要錢啊，護發精油不要錢呐？你彆張嘴就來，當心老子告你誹謗！”</P>
李萬梗著脖子道，“怎麼著，你還想打人？來，來，朝這兒打！有本事甭隻揪衣領子，把你跟自個兒媳婦乾仗的氣勢拿出來，讓我瞧瞧你有多威風！”</P>
謝斌一聽這話，眼睛都紅了，舉起拳頭就要給李萬兩下，卻忽地聽到自個兒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瞧，看到手機屏幕上的老婆兩個字，深吸一口氣，隨即鬆手，厲聲喝道，“滾蛋！再敢跟老子嘰嘰歪歪，當心我打電話舉報你販賣盜版！”</P>
李萬往地上輕啐一下，罵了句“孬種”，悻悻地轉身出去，怒氣衝衝地回到家中，灌了一大壺碎茶葉沫兒，這才平複了心情，轉頭看向床底，走了過去，把那個行李包從床底拿了出來，擰著眉毛盤算起來。</P>
那天上午他帶著行李包回來以後，沒敢再拎出去，擱家裡想了一夜，才琢磨出個辦法，本打算先去燒酒作坊討要點封口費，誰知道碰到了常安，隻得作罷。</P>
如今燒酒作坊是沒法去了，萬一再碰上在好景胡同辦失蹤案的常安，自個兒恐怕不能像之前那般幸運逃脫。</P>
怎麼辦呢？</P>
這包裡的東西該如何處理呢？</P>
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可不行，那天早上已經有很多人看到自己拎著這個行李包了，其中包括刑警常安……</P>
一直藏在床底下也不成，膈應不膈應的先不說，包裡的東西已經有點味道了，放著不管的話，被發現是遲早的事兒。</P>
李萬拍拍腦袋，忽地想起蓮花河那具死屍，當下有了計較，等到天黑之後，站起身來，拎著行李包出門，在電梯裡湊巧碰到同一層樓的美女鄰居，強裝鎮定地打了個招呼，逃也似的離開小區。</P>
他腳步匆匆地往前走著，也沒注意到有個兩隻手戴滿各種手表的人跟在自己屁股後麵。</P>
行至南蜂窩路時，這人突然加快腳步，猛地拍了一下李萬的肩膀，喊了一聲，“李萬！”</P>
李萬頓時大驚，差點把手裡的行李包掄過去，轉頭看清來人以後，長舒一口氣，“嗬，嚇我一大跳，還以為遇到劫道兒的了，沒想到是郭發達你小子啊！你不是住在朝陽門嗎，怎麼跑這兒來了？”</P>
兩隻手戴滿了手表的郭發達撩起袖子，摸了摸腦袋，笑著解釋道，“我是來找人算賬的，正好看見你，就上來打個招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