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銃!
‘兀良哈汗’阿劄失裡聽到響聲,就意識到晉軍手裡的是什麼東西。
他先是奇怪,這些火銃的造型很奇怪,體積也很小,槍管也隻有人的小手臂長。
居然可以單手握持,而且不用點火繩。
阿劄失裡隨後就一陣暴怒:卑鄙的晉人!兒郎們給我加速衝過去,宰了他們!
——剛才晉軍的這一輪射擊,至少讓兩千多最勇猛的黑狼騎士從馬上栽落。
雖然雙方都是高速奔行的狀態,可雙方不到十二丈的距離,還有線膛槍管的結構,大大增強了晉軍將士們的射擊精準度。
他們在沒把握的時候,通常會選擇對方的戰馬。戰馬的目標更大,也更容易被擊中。
而就在兀良哈的黑狼騎士們紛紛暴怒,進一步提升馬速的時候。
戰場上這時一片‘砰砰砰’的響聲,大量的白煙騰起空際,對麵則是更多的蒙兀人栽倒在了馬下,更多的戰馬在疾馳中陡然失蹄,連人帶馬的轟然翻墜。
晉軍陣中的早日格圖,驚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隻聽戰場上除了馬蹄聲之外,到處都是連綿不絕的槍響。兀良哈的黑狼騎的慘叫聲與戰馬的嘶嚎聲也是震徹天地。
晉軍的開火速度極快,一發接著一發,密集的彈雨持續的往前方的蒙兀人傾瀉著。
直到足足六發之後,他們的射擊才告一段落。
有時候這些槍械會出現啞火,可前方近萬左輪槍哪怕隻有七成的發火率,也給兀良哈的黑狼騎士們帶來了巨大的殺傷。
兀良哈人的軍陣竟然凹下去了整整一片,早日格圖的鷹眼發現至少有八千名黑狼騎士栽落地麵。
他們當中真正中彈的沒多少,大多數都是戰馬受損,然後在翻倒後被巨大衝擊力撞傷。
還有許多人被重達千斤的沉重戰馬,甚至是數千斤的地行龍壓住了肢體,或是足部被馬鐙纏住,一時無法動彈脫身,然後被晉軍的戰馬踐踏成泥!
位於第一列的晉軍在連續六次射擊之後,就開始放緩馬速,以極快的速度為左輪槍裝填,將一顆顆預裝的子彈添入彈巢。
在雙方都在急速奔馳的情況下,他們本沒法在接敵之前完成這一動作。
不過他們後方還有後續接力之人,奔馳在後方的第二輪晉軍騎士開始加速向前,用他們手中的一萬把左輪槍,再次在前方潑灑彈雨,繼續製造著恐怖的殺傷。
早日格圖忖道這應該是騎射版的‘二段射’,他當即心緒大定,知道這一戰,晉軍已經贏定了!
他看著前方的那些蒙兀人不斷身軀顫動,從馬匹上傾倒了下來,看著那些疾馳的戰馬以各種樣的姿態翻倒地麵,心中頓時滋生出無窮的愜意與快感。
早日格圖對這些壓在他們頭頂,讓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蒙兀貴人痛恨到極致。
他的兩個妹妹由於模樣長得好,被千戶那顏與他的朋友玩弄折磨到死去。
早日格圖的父母則由於年紀較大,力氣不足,被那顏豢養的勇士們逼著去草原上‘天葬'。
——也就是被放逐出部落,成為草原上那些鷹與狼的食物。
這可以讓千戶那顏省下兩份錢糧,所以部落中從沒有人能活到四十歲以上。
當時早日格圖是何等的痛恨絕望,今日看這些‘貴人’與‘勇士’的落馬,就是何等的快慰與興奮。
這些食用著奶和蜜,踩在他們背上的貴種們也有今天
就在這兩輪十二發子彈過後,第一列的大晉騎士已完成了裝彈。
他們通常沒法完全將所有彈巢都裝填完,隻是裝個四到五發就匆匆將左輪歸位。
可這已經足夠了,他們的持續射擊已經將前方的兀良哈黑狼騎士完全擊潰。
他們的前方,已經沒有敢於直麵晉軍衝擊的蒙兀人。
而晉軍的左翼一段,則是嫻熟的前插包抄,正在將所有潰散的蒙兀人,往南麵那個人字形狀的河灘驅趕。
不!
兀良哈汗孛兒隻斤·阿劄失裡策馬奔逃,雙眼赤紅,神色猙獰而又癲狂,語中則充斥著無法置信:這不可能!我的勇士,我的鐵騎,我現在一定是在做夢。
他極力的用手按住了左胸的傷口,以避免更多的失血。
晉軍的槍彈,傷不了他這樣的第四門武修。
可方才黑狼騎全軍大潰,他被迫在無法調用萬軍之勢的情況下與大晉戰將範廣交手,被後者一刀砍在胸前,幾乎斬破了他的心臟。
他的弟弟孛兒隻斤·合撒兒,則是大腿被斬了一刀,深可見骨,他的臉色青白毫無血色:兄長,他們正在把我們往河灘方向趕,看來是想要把我們圍殲在此——
阿劄失裡也察覺到了異常,他的心緒一沉,然後直接就抓住了合撒兒:給我聽著,合撒兒!這溪水不深,你帶著我的親衛騎士泅渡過去!出去之後一定要通知也先大汗,晉人有了新式火槍,絕不能與他們正麵決戰。
合撒兒,兀良哈的未來就交給你了,你回去就繼承汗王。回去後如果實在撐不住,那麼投降晉人也可以,隻要晉人能保障我們家的草場與牛羊。這裡就交給我了,由我來斷後!
這場大敗,已經葬送了兀良哈最精銳的兵馬,最勇猛的將士。
他們已經沒法再與大晉作戰了,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做法是降服。
即便是元太祖,昔日也曾向金人低頭匐首過,這沒有什麼好羞恥的。
力不如人的時候,就該儘量保全自身,隱忍積蓄力量——
阿劄失裡也自問自己也將聲望儘喪,已經難以讓旗下的諸部落聽命。
與其回去承受羞辱,倒不如戰死在這裡,像個‘孛兒隻斤’氏的子孫一樣死去。
不過孛兒隻斤·阿劄失裡的話,卻戛然而止。
隻因他發現對麵的河畔,出現了大量的晉軍步軍。
他們大概有兩千二百人,在河畔八十丈處排出陣列,抬著那些射程與射速大增的改良鳥槍,遙指著對麵。
一股絕望的情緒,頓時在孛兒隻斤·阿劄失裡的心內滋生。
可與此同時,他也含著一股強烈的不甘與不服。
戰至此刻,阿劄失裡倒是不覺晉人真的卑鄙。
可如果他早知道晉人有那種古怪的武器,他絕對不會使用這樣的戰法,更不會輸得如此慘烈。
大約三刻時間之後,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
宣府總兵範廣一刀斬下了孛兒隻斤·阿劄失裡的人頭,同時一聲慨歎:倒是一條漢子!無愧為黃金之血,可惜了。
當他們在河灘上再次交手,兀良哈汗阿劄失裡一直燃燒氣血奮死搏殺,沒有再後退半步。
直到二十個回合後,阿劄失裡徹底力儘,被範廣當場斬殺。
旁邊的孛兒隻斤·合撒兒也力儘而倒,他躺在地上,氣息虛弱:範將軍,我們兀良哈願意降服,孛兒隻斤·鐵木哥斡赤斤的子嗣,願意再次臣服大晉——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宣府總兵範廣唇角微哂,直接就將合撒兒的人頭斬飛出去:降而複叛,叛而複降!那些腐儒們可能會答應,昔日太祖太宗也信了你們的邪。可我們家郡王殿下卻不會慣著你們!
他語聲中飽含不屑:還想要故技重施,保全部眾做夢!
與此同時,宣府總兵範廣將長刀歸鞘。
他眼神複雜而又苦澀的掃望著眼前的戰場,還有那一片倒下的兀良哈黑狼勇士。
宣府總兵範廣精於騎射,也擅長統禦騎兵。
可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深刻的領會到,騎軍的時代正在消退。
日後的戰場,定將是火器的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