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間裏麵的人快出來時，黎明離開了那裏，她知道找父親借不到錢了，還知道姐姐在林氏的生活並不如意。

她知道姐姐在林氏的工作不入流，但是沒有想到現實要比她想象的更加殘酷。

她認為姐姐生前沒有體麵的工作，終於去世後得到了尊重，可現實就像是和她開了個玩笑。

難道說窮人的命就不值錢嗎？

窮人就不應該過上體麵的生活嗎？

這件事情到底是誰的錯呢？

黎明滿腦子都被各種問題塞滿，這些問題她想不出答案，每次好像有了回答但又會被自己推翻。

等到她清醒過來，她已經走到了馬路中央。

馬路上車來車往，車上的司機抱怨地按著喇叭，罵罵咧咧地開車繞過去，隻留下原地獨自沉默的黎明。

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現在姐姐沒了，她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至於去找林氏的人報仇，她想不出來也做不到。

在林氏的龐然大物麵前，隻是想到要與之為敵，黎明的雙腿就在打顫。

所以她想去找姐姐，至少那裏有她的家，現實裏麵已經沒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拉起了她的手，用力拉扯著黎明離開了公路中央。

“……”

黎明沒有力氣和對方爭吵，她現在就連說話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甚至都不願意去看來人一眼，隻等著這個多管閒事的人離開，然後她去其他地方將自己和姐姐葬在一起。

“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想不開啊，我比你年紀小，我都知道生命的重要性，如果你這麽做，你的家人一定傷心的，你願意看到他們為你傷心嗎？”

多管閒事的家夥開始給黎明說教，黎明似乎被“家人”這個詞刺激了，立刻抬起頭紅著眼眸和對方對峙。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現在你知道了吧，你開心了吧，能不能不要來煩我，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我才不要你來可憐我……”

“是你？”

對方打出了一聲驚呼。

“求求你了，不要來煩我……”

黎明發出了祈求的哀鳴，她現在腦子裏非常亂，感覺整個世界不斷在崩潰，她隻想躲在安靜的角落，她隻想和姐姐在一起。

這是她唯一的願望，為什麽連這個也要阻止她？

上天就見不得她好是嗎？

“是我啊，你還打過我，你忘記了嗎……”

驚喜的聲音響起，對方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過去的事情。

黎明沒有聽，但還是抬頭看向了對麵的人，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長相氣質溫柔，穿搭非常時髦，笑起來非常好看。

恍惚之間過去的記憶一閃而過，黎明猛然記起來這人是誰了。

曾經小學的時候她和一個小乞丐打過一架，就是為了垃圾桶裏的空塑料水瓶，那時候她占據著身高優勢力氣不小，輕易將小乞丐打跑了，當時還給姐姐炫耀了好久。

可現在的麵前的氣質高貴的女孩，哪裏有以前小乞丐一絲一毫的樣子，曾經滿臉灰塵麵露凶光的小乞丐，現在臉上的皮膚吹彈可破，令黎明不由地升起了一絲嫉妒。

為什麽小乞丐會變成天鵝？

為什麽不是自己和姐姐？

為什麽好的運氣從來沒有眷顧過我們？

不斷質疑自己，腦海中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讓黎明的情緒徹底崩潰，抱著骨灰盒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她現在已經顧不及形象，也不怕有人笑話她，隻想把心中無限的悲痛發泄出來。

從小獨立忍耐的種種委屈、被同學歧視遭受的白眼、在學校受到女生的霸淩、姐姐突然之間的離世、父親冷酷無情的態度、無法為姐姐報仇的不甘心……

心中的難過實在是太多太多，哭聲是她唯一能對世界的反抗，就像是第一次從父親家離開，她和姐姐兩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

那時候她很害怕，一直抱著姐姐哭，明明姐姐和她隻比她大三歲，她也很害怕，可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

從那以後黎明隻在姐姐跟前哭過，她想要姐姐每次都來安慰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麵哭，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大聲地哭。

那些人一定會嘲笑她吧，她哭起來那麽難看，還會有人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說自己是個神經質的女人，用看瘋子的眼神來看自己……

腦海中的聲音嗡嗡作響，黎明隻覺得身體一軟，自己再也堅持不住，朝著地上倒去。

可一個溫暖的胸口讓靠過來，讓黎明穩住了身形，對方的手臂環抱著黎明的肩膀，輕輕地在黎明的背上拍，這份安心的感覺讓黎明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我們真是有緣分，有我在旁邊陪著你，你就放心地哭吧。”

說著體貼人心的話，女孩溫柔地陪伴著黎明，這一瞬間就仿佛整個街道就剩下她們兩人。

……

“我叫尹夢雲，你的呢？”

尹夢雲將其中一杯紅豆奶茶送到黎明手裏，然後用紙巾輕輕擦拭黎明眼角的淚痕。

黎明隻是愣愣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不明白這個女生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對方到底圖她什麽？

難道這就是富人的消遣嗎？

所以她繼續保持沉默，因為不說話就不會犯錯，她從心底裏對有錢人的孩子產生恐懼。

“你不喜歡喝紅豆嗎？”

聽到尹夢雲的詢問，黎明感覺到嘴角發澀，在恐懼的心理下，她還是驅動了手臂，喝下了杯中的奶茶。

“太甜了……”

黎明不明白飲料裏麵為什麽要放這麽多糖，這是她第一次喝奶茶，應該也是她最後一次喝奶茶了，前提是叫做尹夢雲的女生不繼續強迫自己。

“還好吧。”

尹夢雲也抿了一小口，覺得並不是特別甜，屬於正常的奶茶甜度。

“其實也沒有那麽甜……”

黎明羞恥地改了口，繼續忍耐著難以下咽的奶茶，但一副艱難的表情還是暴露了自己。

“要不你喝我的吧，我這個沒有那麽甜。”

尹夢雲將兩個人的奶茶和吸管互換，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露出了甜得發苦的扭曲表情，整個人仿佛衰老了幾十歲。

“老板你糖放多了啊——”

尹夢雲發飆了！

看著尹夢雲和奶茶店老板鬥嘴，黎明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意識到被看到了不太好，立馬喝了一小口奶茶。

奶茶的味道剛剛好，就像是這晴空萬裏，黎明不禁如此想著。

……

“原來是這樣啊，真的很抱歉，我當時不應該說那句話，不過你也不應該糟蹋自己的生命，你姐姐一定希望你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至少我姐姐就是這麽說的。”

尹夢雲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和黎明兩個人坐在了公園裏，喝著奶茶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

“……”

黎明再一次沉默了，或許她真的做錯了，可是她該怎麽做呢？她又能做什麽呢？她不知道，她迷茫著看著天空，蔚藍的天空甚至沒有一片雲朵。

“我有一個小建議，乾脆將你父親告上法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