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大駭。要閃躲已然不可能。如果是匕首或暗器之類，自己絕無生還的可能。

眉心插上一把刀子也好，喉嚨插一個窟窿也罷，都是死得十分難看。

就在慕白的瞳孔放大到映出飛來的柳葉似的暗器時，“鐺！”的一聲，一朵閃光在睫毛前逝滅了。

也就在慕白為這閃光眨眼的瞬間，兩支暗器“丁當當”的掉在他鞋子邊的地板上。一支像玉色的柳葉，一支是豬肝色的梅花，搖顫了一會終於平躺下來。

等慕白定睛一看，小美已經閃掠在身前。

而幾步之外，趙高揮出柳葉暗器的姿勢還沒有收起來。

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空間好像凝固了一般。

小美沒有動。趙高也沒有動。秦始皇也沒有動。慕白也沒有動，但他看到兩個宮女從地上由跪姿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是瞬間的感覺，也是瞬間的具象。

慕白感覺到再過一秒鍾，兩個神秘莫測的宮女一出手，自己和小美就是能分出十萬八千個，也難逃一劫。便在意像的時間裏跨到小美前麵，跪地喊道：

“陛下！大秦帝國確實二世而亡。那是有人從中作梗的，他就是陛下最信任的……”

話還沒有說完，秦始皇的手掌往上一張。欲將行動的宮女立時收住身形，垂手退到紅木寶座邊上。

趙高也撇著嘴拂袖立到秦始皇身邊。慕白見秦始皇眼睛裏的殺氣揉雜了些許疑惑，知道這位曠古一帝絕不是一個糊塗蟲，殺了自己他饒有興味的後代的消息就無從知道了。便緩緩站起來，指著趙高道：

“陛下，此人是誰？”

趙高一扭頭，睥睨著慕白，嘴唇往後一拉，銳聲冷笑道：

“哼！灑家是趙高，你想說什麽？！”

秦始皇偉岸的身軀一轉，奔到紅木寶座前，猛地轉身坐了下來。雙目寒光閃閃，像雪花似的包住了慕白。一會撕裂的聲音說道：

“你剛才說什麽，秦二世而亡？！跟趙高有什麽關係嗎？！”

慕白見秦始皇開了口，知道自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便也昂首闊步地往前踏出一步。小美緊跟在他身後，雙手緊捏著暗器，眼眸流光，十分警覺。

慕白瞪了趙高一眼，心裏麵的厭惡感沒有湧出了——讀書的時候，讀到趙高指鹿為馬一節，恨不得拔來字叢拉出趙高來就地解決掉——現在看到趙高那冷傲的太監的尊容，心裏雖然有著不可思議的迷幻感，但還是覺得他就是司馬遷所記的弑殺秦二世的凶手，便走到趙高身前站住，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趙高！你應該對曆史負責！”

又轉身向著秦始皇說道：

“陛下！秦二世，也就是公子胡亥，就死被趙高所殺的！”

“啊！”秦始皇騰地站起來，表情駭然道：

“你說什麽？！胡亥？！朕何曾立胡亥為太子？！”

忽地又坐下，咧嘴獰笑道：

“你是什麽人，膽敢來朕的麵前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陛下！慕白如若哄騙，任陛下千刀萬剮。”慕白又往前半步，昂首向天，沉思了一會，忽低頭注視著秦始皇，說道：

“我讀過記載陛下的史書，先背一些給陛下聽聽吧……”

秦始皇鼻頭聳了一下，不置可否。

倒是趙高不安地回頭看了秦始皇一眼，又極速地盯上慕白。兩隻袖子擺動了一下。

慕白趕緊往後退去。他想不到史書上大名鼎鼎的趙高在這個世界裏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要不是小美是這個世界的人，本能和功夫上高人一等，自己早就嗚呼哀哉了。退到小美身上，聞到一陣清香，心下方安定下來。理理頭緒，見秦始皇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便侃侃說道：

“先從陛下的母後說起吧，那嫪毐……”

剛說到這，趙高厲聲喝道：

“大膽！”

慕白一愣，方想起這事在秦始皇那裏可是奇恥大辱，自己真是豬腦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偷眼看秦始皇時，果然臉色鐵青，慕白不等他暴怒，趕緊見風使舵高聲道：

“兩千多年來，史書所記陛下，無不稱頌為神州大地上的千古一帝！陛下橫掃六國，平定海內，後世無不對陛下頂禮膜拜，五體投地，……”

慕白恨不能搜腸刮肚，把學過的歌功頌德的成語接龍出來。隻可惜越是想用的時候，它們越是如星辰一般飄渺遙遠。

好在察顏觀色之下，秦始皇的麵龐由多雲轉晴，自己方在心底舒了一口大氣。

咽了一下口水，心裏又不禁笑：

“無論你是什麽大人物，在高帽麵前智商都可以低得可愛，嘿嘿。”想罷繼續說道：

“陛下因為焚書坑儒的事情，讓公子扶蘇與蒙恬將軍鎮邊……”

停了一下，看看秦始皇，雙目茫然，好像已經陷入回憶中。

但自己讀書的時候並未太用功，曆史知識也隻是蜻虰點水似的涉獵而已，不挑重點的講，可就裝懵扮傻也過不了關了，便雜亂無章顛三倒四地講了一些發生在秦始皇身上的故事，末了，抹抹嘴唇，又繼續說道：

“後來陛下出巡到雲夢，史書上說，陛下病重……”

“哈哈哈哈！”秦始皇忽然站了起來，大笑，“朕病重？！這麽說，這兩千多年來史書都這樣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