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邊的黑暗襲來時,李汗青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是,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恍惚中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刑天七斬……第一斬……”
老子沒死?
哈哈……老子沒死!
李汗青欣喜得想要放聲大笑,卻張不開嘴。
李汗青迫不及待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同樣睜不開眼。
他又陷入了那種混混沌沌的狀態。
“風……雷……動……”
恍惚中,那個聲音還在繼續響著,好似縹緲幽遠的呢喃,卻又好似洪鍾大呂般振聾發聵。
那副似曾相識的畫麵再次浮現:朦朧的夜,如黛的山,山腳下的茅廬外火光昏暗,那個白衫飄飄的枯瘦老者手握刑天,緩緩地舞動了起來。
“狂如平地起風暴……”
那老者的動作好似已經比上次慢了成千上萬倍,但李汗青依舊無法看清那刀的軌跡,隻覺那刀光舞動間正有風暴在醞釀,噴薄欲出,“起無形……止無定……力無窮……”
“怒如九天之雷落蒼穹……”
突然,那聲音陡地一沉,刀光猛地爆裂開來,好似晴空一道霹靂,又好似醞釀已久的風暴猛然噴發,“威無匹,勢無回……”
“啊……”
突然,李汗青便看到那無邊的璀璨刀光已經撲麵而來,好似要將自己吞噬一般,不由得就是心底一寒,猛然驚醒了過來。
是夢!
昏黃的火光印入了眼簾,讓李汗青渾身一鬆。
隻是一場夢!
可是……真地隻是一場夢嗎?
李汗青不禁有些恍惚。
“汗青兄弟!”
一個驚喜的聲音陡然響起,有些熟悉,好像是猴子的聲音,“你總算醒了!”
“呃……”
李汗青扭頭望去,就見侯近山一瘸一拐地進了帳篷,徑直朝自己走來,連忙就要翻身坐起,可是,剛一動彈卻是猛然一驚,“我……你們怎麽把我捆起來了?”
李汗青的確被捆著,兩條手臂緊貼著身體,被一根韁繩捆成了粽子。
“呃……”
侯近山有些尷尬,連忙指了指李汗青的右手,“這刀……怎麽也取不下來……”
刀……
刑天?
李汗青這才發現刑天還被自己緊緊地攥在手裏,隨即了然,不禁暗呼一聲,“好險!”
幸好刑天沒有被他們取下來,要不然……天知道會發生多可怕的事情!
“這也是沒辦法,”
見李汗青沒有發怒,侯近山連忙解釋著,神色之中隱約有些後怕,“當時你都殺紅眼了,不捆起來誰敢帶著你啊?”
“殺紅了眼……”
李汗青苦笑,“當時不都殺紅眼了嗎?”
“不一樣的!”
侯近山連忙搖頭,“誰殺紅了眼也沒你那麽嚇人啊!”
說著,侯近山已經到了近前,俯身一拉韁繩的扣子,鬆開了李汗青,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將近三百號北蠻鐵騎呀,硬生生地被你殺破了膽,最後隻跑掉了十多個……那滿地的屍首……就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呃……”
李汗青有些懵,“我……我好像被一個蠻子暗算摔下了馬,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
侯近山猛地回頭盯著李汗青,好似見了鬼,“你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確實不知道!”
李汗青搖了搖頭,不禁苦笑,“可能是在夢遊吧!”
“夢遊?”
猴子一怔,也苦笑了起來,“還多虧了你夢遊,要不然,我們這百來號兄弟多半也得交待在那裏。”
四千多騎就剩下百來號了?
李汗青神心底一顫,也不是個滋味,隻得輕輕地移開了話題,“這是哪裏?我們怎麽到這裏?”
“鐵木城!”
聞言,侯近山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也是運氣!當時北蠻人被打跑了,我們也隻剩下了百來號兄弟,又帶著傷,正發愁呢,卻趕上了鐵木城的兄弟出來巡邏,就跟著他們來到了這裏。”
說著,侯近山突然過扭頭,緊緊地盯著李汗青的臉看了半晌,直看得李汗青都有些不自在了才一聲輕歎,“汗青兄弟……你還真……真不是尋常人呢!”
“不是……尋常人?”
李汗青一怔。
“嗬嗬……”
見李汗青疑惑不解,侯近山連忙笑著補了一句,“我是說你的傷口要比尋常人恢複得更快。”
說著,侯近山一指李汗青的臉,“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這裏……有一道兩寸多長的血口子,這才大半天功夫,那麽大個傷口怎麽就長攏了……我都以為自己當時是眼花了!”
李汗青恍然,當時自己好像還真被那半截斷刀砸在了臉上。
“走!”
侯近山突然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就往帳篷門口走去,“跟我去見都尉大人!”
“去見都尉大人?”
李汗青一愣,“見他做什麽?”
“有好事呢!”
侯近山嗬嗬一笑,頭也沒回地繼續往前去了。
李汗青隻得起身,跟了上去。
雖然想不通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什麽好事,但是,既然有好事,那就去見見吧!
雪早已停了,夜色朦朧,帳篷外的小校場上五六堆篝火燃得正旺,幸存的百來號將士都圍坐在篝火旁,隻是一個個都是衣甲破敗,形容狼狽,儘皆沉默,氣氛壓抑。
“都尉,”
侯近山徑直帶著李汗青到了角落裏的一堆篝火旁,找到姚仲義,一抱拳,“李汗青帶來了。”
篝火旁,坐著十來人,陸沉、薛亢、羅罡和姚仲義赫然都在,不過,陸沉的右手用布帶吊在胸前,薛亢脖頸上纏著白布隱約可見斑斑血跡,羅罡和姚仲義好像稍微好些,卻也都是臉色煞白。
“都尉!”
李汗青連忙上前對姚仲義抱拳躬身,施了一禮。
“坐!”
姚仲義聲音嘶啞,擺了擺手讓侯近山和李汗青坐下,這才又緩緩開口,“你叫李汗青,以前是寺院裏的僧人吧?”
“呃……”
李汗青一愣,旋即想起自己的頭盔好似被摘下來了,頓時心底一驚。
龜兒的,頭發太短露餡兒了,這是要摸老子的底了啊!
“你是替人應征來漠北的吧?”
李汗青心念電轉,正在思考該怎麽回答才妥當,卻聽姚仲義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嗯……”
說著,姚仲義頓了頓,“放心,不論回去之後會怎樣,本官都會將的軍功如實呈報上去!”
原來是這事啊!
李汗青鬆了口氣。
軍不軍功的,他還真不在乎。
隻要能活著回去,有了左驍衛這個正經出身,老子就能將那顆夜明珠出手,置辦些房產和田地,再娶個漂亮老婆,當個幸福的土財主豈不美哉!
“汗青兄弟,”
見李汗青無動於衷,一旁的侯近山連忙一拍他的肩頭,“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謝謝都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