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進彆墅院內,傅錚下車後駐足抬頭,主臥的燈已經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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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客廳,傅錚打開燈,刻意到抽屜前看了看,主臥的備用鑰匙已經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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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無聲息的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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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漆黑一片,隻幾縷銀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床頭,依稀可見她平鋪在枕頭上麵的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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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床中間鼓起一個小包,黑暗中看過去,顯得無比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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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體蜷縮著,被子遮著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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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錚輕輕在床邊坐下來,緩緩掀起被子一角,借著微弱的月光,凝視著她熟睡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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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錚這才發現,她眉心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皺痕,鬢發汗濕,口中發出低聲的囈語,像是在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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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間,她像是夢到了非常恐怖的畫麵,呼吸聲越發粗重急促,手指把床單抓出了幾層褶子,身體僵硬發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下來,嘴唇闔動,低聲呢喃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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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錚俯身下去,隻聽她用微弱的氣聲,斷斷續續的說著,“……不是,我不是,我沒有……”</p>
她眼角處緩緩滲出一滴淚珠,伴隨著乞求,緩緩滑落,消失在枕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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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錚心中刺痛不已,喉嚨上下一滾,抬手輕輕拍著溫涼的背部,擦了擦她額上的汗,輕聲說,“睡吧,我會保護你,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p>
“爸爸,我好想你,你帶我回家好不好……”</p>
她又夢到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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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小時候,父親臂膀寬厚,讓她坐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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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她坐在小電車後座,父親把唯一的雨衣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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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每次考了高分,父親都會親自下廚犒勞她……</p>
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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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回到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的小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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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做傅家的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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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是溫涼,是記者溫永康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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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睡醒,就帶你回家。
”傅錚此刻無意占溫涼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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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聽到了安慰,溫涼安穩許多,漸漸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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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錚看著她柔美的容顏,不由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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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表麵的平靜也隻不過是強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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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會委屈到在夜裡,在噩夢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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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說得對,她不應該承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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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眼角的淚珠,他心底忍不住傳來頓挫的悶痛,沒那麼尖銳,卻讓人感覺到綿綿酸澀,窒悶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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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說,他喜歡溫涼,所以心疼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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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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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幫溫涼蓋好被子,輕輕起身離開,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門,慢慢走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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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難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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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疼在心上,卻又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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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身體裡的舊傷,平日裡一切如常,一到陰雨天便痛入骨髓,卻摸不到傷口,找不到源頭,隻能苦苦忍耐,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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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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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當年楚思宜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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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有的,也是內疚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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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他剛進傅氏實習,參與研發的軟件數據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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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調查之後,嫌疑最大的人他,而他不會泄露傅氏的機密,那麼就隻有能接觸他電腦的楚思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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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幾個疑點,與楚思宜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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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宜哭著撇清關係,卻無法解釋自己身上的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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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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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兩人已有過幾次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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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說:“這幾天我們就先不要見麵了,各自冷靜一下,再決定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p>
而楚思宜無法接受,一個人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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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便發生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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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後,他經常想,如果那天他追出去,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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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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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歎氣,同事的輕蔑,傅越的安慰,師兄的補救,對於那時候的他來說,是那麼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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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兒女情長的時間,隻能竭力彌補數據泄露帶來的各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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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宜被救之後,有了心理陰影,格外的依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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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再提過各自冷靜幾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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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楚思宜,他更多的是無奈,是彌補,是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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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過像今日一般,密密麻麻的悶痛,深深紮根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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