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到關苓提拔正處馬上滿兩年,再捱一年,請省裡打打招呼,我也跟繆書計說說爭取提副廳,”白鈺道,“哪怕副廳待遇,再調回省城那就不一樣了。
反之到市直機關當書計等於提前退休,繆書計想幫忙也沒辦法,你說呢?”
馬昊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謝,轉眼把人家請托的事拋到腦後。
回到迎賓館房間,剛進門換下外套,莊驥東又打來電話,這回語氣帶些非官方和熱乎,道:
“白市長,今晚財正局那事兒我又想了想,感覺應該適可而止——甸寶城投的賬肯定經不起查,不然焦兆華和高管們怎會一哄而散?正府這邊包括邵市長在內八成屁股都不乾淨,否則不至於急成那樣。
咱們到甸西是救火來的,不可能坐一輩子江山,債務捋捋清楚清降多少算多少,犯不著把事情做絕。
”
白鈺一聽就知莊驥東也受到壓力了,說不定與莊彬有關,而說服莊彬跟莊驥東打招呼,起碼得宇文硯或王辰的秘書吧?
“現在檔案已封存起來了,請莊市長指示下一步怎麼辦?”白鈺道。
莊驥東倒謙虛起來:“嗨,談不上指示,就是建議……或者說咱倆之間通個氣,免得被彆人挑撥離間——會計檔案是財正的命根子,其實大家都知道不但城投債就是平常的財正資金使用方麵也有貓膩,所以檔案在外麵一天人家就不得安心一天,容易惹出事端。
明天我出麵召集相關領導碰個會,轉個圈子圓下場子把檔案還給財正局,怎麼樣?”
白鈺閒閒道:“鬨了一晚,白搶了?”
“那倒不是,那個中心主任擅自轉移會計檔案就該接受組織處理,還有連夜篡改、毀棄憑證帳薄的會計人員,必須要嚴懲不貸!”莊驥東深知白鈺不肯善作罷休果斷拋出替死鬼。
“莊市長的意思放棄全麵審計,舊賬一筆勾銷?”
“不不不,審計照常進行,必須對甸寶城投賬務有個新老劃斷,”莊驥東這一點倒拎得清,“所有查出問題都歸前任班子,責任人邵市長和焦兆華;此後在我你手裡不得產生新窟窿,不然將來交不了差。
”
“唔,有道理……”
白鈺假意道,“家人來了電話,明早再交流。
”然後便掛斷了。
站在陽台,晚風習習,十月南國的風已有幾分寒意。
從突然請來第三方審計、出具調閱函到出具警告函,白鈺猜到一天之內連出三招會打亂對方方寸,倉惶作出轉移藏匿原始檔案的決定。
倘若對方穩如泰山以不變應萬變,白鈺反而沒奈何,但情急之下做出避險動作是人的本能,相比白鈺蓄謀已久,門達序的智慧和應變還是差些。
門達序背後的儲拓則低估了白鈺的意誌,或者說被那份外厲內荏的警告函蒙騙了,以為白鈺手段不過如此,卻不料就等著己方犯錯!
白鈺如同高明的弈棋者,算透對手每個步驟和每個環節反應,卻沒算到鋪天蓋地的人情關係網。
從這個角度,多少也能理解莊驥東的無奈——他就靠著莊彬才有今天,而莊彬在通榆混這些年,免不了人情債和扯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本想敲山震虎,誰知震出一群狐狸、麋鹿、山兔、羚羊,真正的大老虎還躲在深山老林裡。
因為……
因為人心不可測!
突然想起父親閒談時說過一席話:當領導的難處不在於把能人放到重要崗位、庸者逐漸邊緣出局,那個誰都會;真正難處是明知都是庸者,還必須把他們用起來。
此刻白鈺就麵臨類似局麵,無論向前向後向左向右都是坑,權衡的無非哪個坑深些哪個坑淺些。
而且,如果掉進坑裡幾乎不會有人出手相助。
念及此,白鈺長長籲了口氣。
空降到甸西不到一個月,感覺過了大半年,每天都過得無比艱難,無比疲憊。
因為苠原有包育英嗬護暗助;商林有繆文軍;商碭有俞樹;到了省城有暗黑勢力也有對抗的光明力量;而關苓則有能夠托付重任的尹冬梅。
甸西呢?放眼望去無人能信,包括並肩作戰的莊驥東。
自己真的需要幫手!
可縱觀身邊以及基層數縣,居然找不到能夠信賴並依賴的,實在佩服儲拓這些年在甸西的深耕經營。
明天……
想到明天回過神來展開凶猛反撲的惡劣形勢,白鈺不由得重重歎息:多想把47個城建項目再逐個跑一遍,這才是自己重中之重的工作。
然而很奇怪,上一遍且利用晚上和夜裡去工地,平時總抽不出空。
真是時間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