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露被問懵:“什麽?”
蘇稚杳隨即輕笑出一聲:“怎麽兩億違約金,好像是往你薪資上扣似的。”
她永遠柔中帶刺,蘇漫露早已習慣,語氣硬硬的:“蘇稚杳,請你明白,公司和程氏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密切合作,一旦你解約,和程氏撕破臉,會對蘇氏造成巨大損失,公司不會陪你承擔風險!”
“原來我這麽厲害,任一任性,公司就要完了。”蘇稚杳淡笑。
“你以為爸當初為什麽那麽爽快,一口氣給你簽二十年合約?”蘇漫露不理會她的嘲諷:“程覺自小就喜歡你,爸怎麽可能放過程氏這頭肥羊。”
蘇稚杳唇邊的笑痕微微僵住。
蘇漫露帶著得意的笑:“杳杳,你是過得太舒服了,不知人生苦,還是得學著多吃些苦,磨煉磨煉心性。”
思緒明朗,頓時,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出了頃刻的神,蘇稚杳語氣平靜而無謂,話卻夾槍帶棍:“想吃你自己吃,別拉上我。”
“你……”蘇漫露噎聲,不和她計較,一字一句頗有底氣:“這事你問爸也一樣,如果你不死心,我讓爸抽空親自跟你說。”
蘇稚杳麵無表情,當即撥給父親蘇柏,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要解約。
電話那端,蘇柏斟酌良久的措辭,語情深切開口:“杳杳,不要胡鬨,你好端端毀約,要爸爸怎麽麵對你程伯伯,這個事情……”
沒必要再聽了。
蘇稚杳閉了下眼,直接掛斷,握手機的手垂下來,情緒帶出不易察覺的頹唐。
小茸擔心地看著她:“杳杳……”
再下一秒,蘇稚杳已旁若無事般起身,捏捏後肩頸:“彈累了,我出去走走。”
“外邊兒還下著雪呢。”知道她想自己靜靜,小茸沒跟著,喊她帶上傘。
蘇稚杳沒走遠,一隻手撐著透明傘,另一隻藏到呢外套口袋裏,在琴房外的人行道慢慢來回。
昨夜雪落了一宿,白天又下得斷斷續續,積雪逐漸厚起來。
手伸出傘外,霜雪落到掌心,涼絲絲的,抬頭環顧四周,很冷清,吐一口氣全是白霧。
她往下壓了壓乳白毛絨貝雷帽,下巴躲進毛衣的小高領裏,踢著地麵的雪,漫無目的繼續走了一段路。
“中間的池座,儘量靠前。”
突然,風雪中挾來一句粵語。
蘇稚杳頓住腳步,抬眸,發現不遠處那棵光禿禿的槐樹下站著一個人。
身形熟,聲音也熟,她隱約感覺到,可能是昨晚在電視台門口的那個男人。
天沒完全黑下,結冰的枝縫後,是克萊因藍的夜空,花壇旁有盞路燈,照下一束橘光,雪粒在他周身飄飄灑灑。
他穿一身黑色商務大衣,戴著黑皮手套,右手握著一支雪茄,飄出淡藍色煙霧。
“不是我,zane的學生。”
“……嗯,儘快。”
他說粵語很好聽,嗓音低沉帶著點慵懶,讓這個雪夜都有了複古電影的感覺,蘇稚杳甚至有一瞬懷疑自己此刻走到了老香港的街頭。
她不自覺地盯著他看。
“喵”
一隻純白色的貓跳上了羅馬柱花壇,格外親人地往他腰間蹭。
他聽著手機,掀滅雪茄,拋進垃圾桶裏,空出的右手壓到白貓頭上,隨意揉了兩下。
和電話裏的人又對話幾句,他勾勾嘴角,不經意側了側身。
大概是雪上的影子出賣了她。
男人低語著“係咁先(先這樣)”,漆黑的眸子順著抬望過來,刹那一眼,和她的目光撞上。
蘇稚杳心驀地跳漏一拍。
完全是本能反應,她抱住傘柄,立刻轉身,慌慌張張碎著步子跑了,貝雷帽滑落都渾然不覺。
嬌俏身影漸遠,不一會兒便隱沒在夜色裏,靴子踩過雪上,留下一路小碼的印子。
跑著跑著,蘇稚杳又慢慢停下。
她站在原地迷惘地想,心虛什麽,為什麽要跑呢?不就是看了他兩眼,又沒做虧心事……
捋捋頭發,這才意識到帽子不見了。
蘇稚杳回望一眼昏暗空曠的長街,思索片刻,原路走回去。
找到帽子時,那處空空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一會兒沒看住你就溜這麽快,淘氣的小壞貓……”
蘇稚杳循聲回眸,見一個灰格圍巾掛脖的大叔抱著那隻白貓,過了馬路。
對麵是一家頗具設計感的寵物館,暗中一抹光亮,仿佛時空隧道。
如果不是一小時後在酒桌上再見到那人,蘇稚杳真要懷疑自己穿越了。
是在回琴房的路上,她收到程覺發來的飯局地址,想了想,現在似乎隻能和他談了,於是換了身低調簡約但不失禮貌的小香風套裙,去赴宴。
酒宴就在國貿,那裏是京市最奢華的商務中心,繁複璀璨的吊燈每一顆都是真材實料的水晶,在此設宴款待,算得上是待客的最高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