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 2)

權傾天下 往事苦淹留 4364 字 5個月前






“你明知道他對你心思不單純,你為什麼還要答應?”

“誰,你說李碧梧啊?她嘛,賤人一個。”

“有些人啊,就是沒教養~”

急速地下墜讓李碧梧的腎上腺激素飆升,她忽然感覺時間都變得緩慢了起來。周遭的景色全都變成了線條,掛在臉上還未乾透的淚水被風托著往上飛,明明那麼想死,這個時候她卻開始感到害怕了。

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這個女孩便像秋天的落葉,落在地上,沒了氣息。

......

窗外正在下雨,寒風摧枯拉朽地卷起中庭的雜物,又重重的砸下。前廳年久失修的木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像是慘死的亡魂在喊冤。如豆的燈火被從門縫裡擠進來的寒風推搡著,眼看就要滅了。

柳含韻斜靠在床榻上,手裡拿著一隻撥浪鼓,輕輕的撥弄著上麵垂下的小球。

許久,她放下手裡亡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支起身子,一邊聽雨,一邊盯著這盞燈火出神,思緒從天南飛到海北。

“含韻啊,我看你還是答應吧。人家徐公子不嫌你是個啞巴,你嫁過去,再生個孩子,這日子不就過起來了嗎?”

“彆怪我們狠心,你要是不嫁,以後還能碰上一個不嫌你是啞巴的人家嗎?”

“今年又是一個大旱之年,整個陝西都鬨蝗災,咱們家又是顆粒無收啊!咱老百姓手裡沒錢了啊,靠你做小買賣,能掙幾個錢“”

“我聽你叔父說山東、山西一帶已經有亂軍了!我們家不管怎樣都是要搬走的,你嫁給徐公子,跟著去江南,一生的平安富貴,你怎麼就不開竅呢?”

聽著門外嬸母的聲音,柳含韻輕輕地擦拭掉眼角的淚痕,白綾一拋,便把自己掛在了梁上。

女孩的屍體已經冰涼,勁風裹挾著雨水猛地吹開了臥房的門,柳含韻就像撥浪鼓上掛著的小球,輕輕的晃動著。

雨越下越大,雨水衝刷過屋頂形成雨簾,有些甚至被風帶著流到了屋內。

次日,來勸說柳含韻答應出嫁的嬸母剛踏入房間,便被這具在梁上掛久了,已經變得醜陋可怖的屍體嚇得慘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嬸母大叫著後退,還沒等她喊人來,屋外柳含韻的叔父柳開複便帶著兒子柳光耀和女兒柳含媚湊上來察看情況。

柳含媚年紀還小,生性愛玩,還以為是什麼稀奇事,搶在前頭跑進了屋。一抬頭便看到了柳含韻懸在梁上的屍體,嚇得連連後退,後背一下子撞在了後腳剛要進門的柳開複胸膛上。柳含媚三魂丟了七魄,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嘴裡隻是嘟囔著:“娘,娘,這......”

柳開複扶住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兒,又指著妻子魏氏的鼻子破口大罵:“都怪你!逼她逼得這麼緊,如今人死了,我們上哪兒換銀子去!這事你得負責到底!”

“是啊娘,爹說的沒錯,你也把表姐逼得太緊了些。”柳光耀躲在柳開複的身後,趁機附和道。

魏氏聽到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這樣指責,立刻還擊:“柳開複!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人家是你找的,賣了她換銀子的事也是你敲定的,如今人死了,你倒是臉一抹,怪起我來了?”

“昨天晚上你是怎麼攛掇我讓我多勸勸這個她的?你現在全都忘了?我嫁進你家四十年,當牛做馬了半輩子,你就這麼說我?”

“柳開複!你們柳家永遠欠我的,當年生下光耀來沒錢養,你把我賣給村東頭的王家三年!我給他家生了兩個兒子,你才肯讓我回來!你們怎麼敢指責我?”

“柳光耀!你也不是什麼好貨!你八歲那年冬天把村裡劉家的小女兒推到河裡,活活淹死了她,如果不是我替你遮掩,你能活到今天嗎?”

魏氏的聲音尖銳的像一條鞭子,淒厲地鞭笞著屋裡一大一小她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行了,少說兩句吧!都是些陳年舊事,提這些做什麼?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搬下來,趕緊扔到亂葬崗去,等街坊鄰居發現去報官,我們都得吃牢飯!”柳開複一聽到魏氏舊事重提,自己也覺得沒臉,隻好捏了捏太陽穴,甩了甩袖子溜了,留下娘們三個對著一具屍體麵麵相覷。

柳含媚雖然跋扈了些,卻是柳家最機靈的一個,她很快就從驚嚇中恢複了平靜,開始想對策:“娘.....表姐現在死了,徐公子那邊怎麼辦?咱們銀子都收下了,人送不過去,可是要上公堂的啊。”

“我哪兒知道?一天天的沒有一個讓我省心。不就是平時對她要求嚴厲了點,至於上吊嗎。”魏氏依舊坐在地上,一直在大喘氣,似乎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正盯著柳含韻的屍體出神。

“娘,咱們要不還是先把表姐放下來吧?總是這樣吊著,也怪嚇人的。兄長,快來搭把手,我一個人弄不動。”柳含媚看魏氏坐在地上也不動,隻好自己先走到柳含韻屍體的一邊,試著想要把她放下來。

“你兄長的手那是拿筆寫字的,碰到這個東西得多晦氣。光耀啊,你先出去吧。”魏氏一聽要讓自己的兒子搬屍體,立刻不乾了,趕忙招呼著自己的兒子柳光耀躲遠些,又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去幫柳含媚。

......

李碧梧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原來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可能是因為生前心願未了,她一直在自己死掉的地方盤旋,無法離開。

看著前來奔喪,幾度哭昏過去的父母,愧疚的情緒如同一根鋼針,狠狠地紮著李碧梧的心,原來死了,還是能感到心痛。

就這樣,李碧梧盤旋了數十日。在她漸漸適應遊魂的狀態,本打算就這麼耗著時,卻感到一陣強大的引力,吸引她往前走。

“李碧梧,二十歲,自殺身亡。”白無常將鎖魂鎖往李碧梧脖子上一套,剛要剛要把李碧梧的魂魄收進鎖魂袋中,黑無常就晃了晃招魂幡,趕忙出聲製止,“誒我說老弟,你每次都把好幾隻鬼放在一個袋子裡,閻王都說你好幾次了,專袋專用,你這樣遲早出亂子。”

李碧梧聽著他們這麼說,也對自己即將迎來的嶄新鬼生感到擔憂,但是為時已晚,她此刻已經被白無常用力塞了塞,進了已經滿滿當當的鎖魂袋。

白無常滿不在意的把鎖魂袋在黑無常麵前搖晃了一下,說:“怕什麼,這不是一直都好好兒的嗎?”

鎖魂袋裡不僅擁擠,而且吵鬨。

“鬼差大人,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家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兒嗷嗷待哺,我不能死啊!”

“鬼差大人,我也是啊,求求你放了我吧。”

“也放了我吧!”

李碧梧看到自己滄桑的父母雖然愧疚,卻並不想求生,她一心求死,現在求仁得仁。所以她並不想和這些鬼一樣不停地為自己求情,而是想要找個地方安靜的待著。

於是李碧梧在鬼群裡鑽來鑽去,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個角落,雖然她隻是一團虛無,並沒有形體,但畢竟坐也可以是個很主觀的動作,於是李碧梧“坐了下來”。

“哎呀,你坐到我身上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從李碧梧的身下傳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挪開。”李碧梧趕忙讓出了位置,往旁邊挪了挪。

“你這麼強大,怎麼會心甘情願的被鬼差抓回去下地獄呢?”被李碧梧一屁股坐到的女子出聲問道。

“強大?鬼也會分三六九等嗎?”李碧梧不解道。

“是啊,今天鬼差大人一共收了三百五十隻鬼,跑了六隻,我是第一個被抓進來的,所以知道。鬼的力量越強大,魂魄的顏色就越亮,這三百多隻鬼魂都黑黢黢的,稍微亮一點的那六隻都跑了,但是你不一樣,你非常耀眼,而且你居然不跑。”女子誠實的回答。

還能這樣?李碧梧簡直不敢相信,活著的時候過得連條狗都不如,死了竟然還能名列前茅。李碧梧覺得沒意思,並沒有回答女子,而是沉默的縮在一邊,閉上眼睛假寐,等著黑白無常把她帶回地府。

“嘿咻,嘿咻——”

“大家一起用力啊!我看見裂口了!”

被號子聲吵醒的李碧梧震驚的看著眾鬼的動作,不是吧,他們竟然要逃?怕被波及到自身然後一不小心活過來的李碧梧趕緊往裡縮。

忽然,李碧梧感覺眉心一陣刺痛,脖頸傳來劇烈的疼痛,胸口的窒息感湧了上來。她感覺自己好像正在被什麼人抬著。但卻什麼都看不到,周圍隻是一片虛無。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覺得有感覺了?那個老道果然沒騙我!去吧!去替我把他們都殺了!不然你就會落入無儘的輪回裡,不停地重複你生前的痛苦!”耳邊響起女子癲狂的笑聲,李碧梧還沒來得及多問,就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什麼隧道之中,正在被向前傳送著。

“哥,不好了,我袋子裡有隻鬼跑了!”白無常發現了異常,趕緊招呼黑無常來幫忙。

“嗬嗬,何止啊,你袋子裡的三百多隻鬼也打算逃走呢,你自己看看,你袋子上的窟窿已經有一指寬了。”黑無常麵無表情的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白無常一邊手忙腳亂的拿出法器修補鎖魂袋,一邊抓狂著,“那個小鬼,你彆跑,擅自逃跑是要吃兩百年地府的牢飯的!給我回來!”

然而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李碧梧已經被傳送到目的地了。

......

“可算是把她搬下來了,娘,這下可怎麼辦啊!明天徐公子來了見不到人,咱們一家就都完了!”柳含媚此刻還抬著屍體的腿,喋喋不休的說著。

李碧梧此刻已經穿越到了柳含韻的體內,但是她不敢動,因為她現在還是一具屍體。

“怎麼樣,後悔了吧?”正在李碧梧一籌莫展之際,白無常的聲音在李碧梧的頭頂響起。

專心扮演屍體的李碧梧瞪著柳含韻因為自縊而外凸的可怕眼珠悄悄的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鬼差的身影,又不敢貿然開口表演一個當場詐屍,隻好閉嘴,等著白無常繼續發話。

白無常好像看懂了李碧梧的顧慮,說道:“沒事,你說話就行,活人聽不到。”

“我說官爺,不是我自己要跑的,你二位仔細看看,我額頭上這麼長一根釘子,就是因為你不一鬼一袋規範辦案給害的。現在好了,我死不成了,你得為我負責。”李碧梧現在見到鬼差就像見到親人一樣,立刻耍起了無賴。

“你看,我就說吧,你還不聽,鬨出麻煩來了吧。現在人活了,你強行鎖魂會讓她立刻灰飛煙滅的,到時候閻王肯定扒了你的皮。”黑無常在一旁繼續麵無表情的補刀。

白無常仔細的看了看李碧梧的魂魄,好家夥,好長的一根鎖魂釘,於是他無奈地開口:“哥,好消息,我不用被閻王扒皮了。你看,前兩天閻王被賊道人太淹偷走鎖魂釘現在正在這個小鬼兒腦門兒上呢。”

黑無常可能是一位補刀達人,每句話都專挑白無常的心窩子戳:“嗯,你現在直接拔下來和給活人鎖魂也是一樣的效果。”

白無常仰天長歎:“哥,求你說點靠譜的吧!”

黑無常:“當然了,解決辦法還是有的,比如順著往她頭上釘釘子那個人的心意來,隻要讓那人滿意,釘子立刻自動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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