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早餐時間,我妻真也一邊找福澤諭吉,一邊分出眼神給穀崎兄妹。
哥哥給妹妹喂早餐。
他偏了偏腦袋,想了一會兒,對福澤諭吉舉著自己的那份早餐,順帶張大嘴巴。
意思不言而喻。
福澤諭吉比我妻真也大了十五歲,他經歷過很多風浪,唯獨缺少家人之間的相處經驗,思索片刻也真的以為兄妹、兄弟之間普遍會互喂食物,於是接過餐盤。
福澤諭吉的這個親近行為,讓我妻真也頭頂的呆毛一動一動,開心到不行。
全程吃飯都非常安靜乖巧。
穀崎兄妹互相對視一眼,社長在喂白發哥哥吃飯。他們來到武裝偵探社已經超過24個小時,可他們卻從沒有看到白發哥哥和除了社長以外的人說話,甚至對視也沒有。
在兩個小孩看來,白發哥哥就像直美從前的木偶娃娃,很精致漂亮,但是不會說話,沒有靈魂。
他們兩個注視的時間太長了,我妻真也眼睛向著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轉回去。
穀崎手沒拿穩,拿著的牛奶不小心灑在直美的裙子,穀崎很抱歉,對著直美反複道歉,隨後去找偵探社裏麵同樣是女生的與謝野晶子幫忙。
與謝野晶子帶著直美換衣服的過程中,看到穀崎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問什麽?”
“那個白頭發的哥哥。”穀崎搔搔腦後頭發。
與謝野晶子推著直美進入換衣間,隨後和穀崎一起站在換衣間外麵等待,與謝野晶子吹吹她的指甲,“真森*晚*整*理也嗎?聽不見任何聲音,處於把自己封閉的狀態,但是他認為社長是他的哥哥,於是隻將哥哥納入他的小世界,隻和社長一個人交流溝通。”
穀崎震驚不語,與謝野晶子說的狀態太過複雜,他聽不懂,但是他抓到一個點:“那白發哥哥還會好嗎?”
“……會吧。”與謝野晶子想,他那麽愛他的哥哥,應該不會舍得遺忘真正的哥哥。
“白發哥哥好了之後會走嗎?”
“會。”與謝野晶子說。
“那社長會傷心嗎?社長看起來很喜歡白發哥哥當他的弟弟。”穀崎很小,他隻能設身處地地想到白發哥哥離開後,社長會不會傷心。
“傷心嗎?不會,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而且社長是完美的,他不會出現這種情緒。”與謝野晶子對社長有一種莫名的、天生的敬佩與崇拜,在她的心目中社長沒有缺點,永遠不會出現這種脆弱的情緒。
穀崎想想直美要離開自己,去做別人的妹妹,心都要痛死了。哪怕他才養了直美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隻要直美離開他,他就會痛死。
我妻真也吃飯的全過程,頭頂的呆毛都沒有垂軟過,一直都是興奮挺立的。他興致勃勃拿起福澤諭吉的早餐,作勢要禮尚往來,被福澤諭吉拒絕後,垂著脖子沮喪無比。
江戶川亂步外出去調查助聽器的出處,隻要查清楚助聽器的來源,不僅可以幫助我妻真也重新獲得聽力,還可以查清楚我妻真也到底是誰。
因為江戶川亂步的外出,偵探社的全部案件又落到了福澤諭吉的手中。
我妻真也發現福澤諭吉又要外出,他不想被丟下,於是怎麽也要跟著一起。
“我很乖,不會搗亂。”他抱著福澤諭吉說。
福澤諭吉發現他眼中的怯意,於是同意他和自已一起。
這次要處理的是孤兒院小孩子失蹤案件。
孤兒院裏麵的人很多,福澤諭吉發現我妻真也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確實很乖,沒有搗亂。可是現場人員密雜,也有很多的攝像機、報社在報道。
可目前,福澤諭吉並不打算讓我妻真也出現在電視媒體上。
他將我妻真也帶到一孤兒院的會客廳中,問:“你自己待在這裏一會兒可以嗎?”
我妻真也手扯著福澤諭吉,沒有說話。
他又用手語問了一遍:我很快就會回來,可以嗎。
我妻真也低聲說了一句話。
福澤諭吉頓了頓,隨後將自己脖子上係著的紅紋米黃色圍巾摘下,套在我妻真也的脖子上,“半小時後我會回來。”
因為媒體報社的采訪,福澤諭吉遲到了十分鐘。
他步伐極快,來會客廳接我妻真也。
會客廳空無一人。
福澤諭吉緊皺眉毛,心跳加快一瞬,正想到監控室去時,從窗外傳來小孩子的玩鬨聲。
“快來呀,快看這個傻子,他就連躲都不會。”
“拿水管潑他,看他有沒有反應,一句話都不說。”
“哈哈哈哈,真好玩。”
福澤諭吉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跳窗而出,會議室的窗外就是一片草叢。
在那裏,一群五六歲半大的孩子拿著水管衝著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臉上沒有表情,他拿手擋著臉,向後退,身上的單薄衣服被水濕透。
一群孩子拿著水管,追著不放。
他們看到福澤諭吉出現後,發現福澤諭吉是個眼生的,並不是孤兒院的管理員或者工作人員,於是想拿著水管也欺負欺負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拎起最大的那個男孩,丟到一旁的草叢上,冷聲說,“滾。”
“你,你”男孩瞪眼,不服氣。
福澤諭吉眼神冷冽,掃過去時男孩像是被寒冰凍在身上般打個寒戰,“我會去找院裏的管理員,他們會給我一個交待。”
這群孩子知道碰到了硬岔,害怕管理員的責罵,麵麵相覷飛快跑走。
我妻真也頭發濕淋淋的,上半身的白衣貼在皮膚上,讓他不舒服。
他想去摟福澤諭吉,福澤諭吉躲開,眼神很冷,問他:“被欺負的時候為什麽不躲?”
被拒絕也沒有放棄,我妻真也仍作勢去摟福澤諭吉。
“為什麽不躲開?”福澤諭吉低頭問他。福澤諭吉或許會同情一個弱者,但也隻能止步於同情,止步於幫助,他的感情不會多於分給一個連攻擊都不會閃躲的弱者。
我妻真也看著空蕩蕩的手,他看著福澤諭吉,“要找哥哥。找哥哥。”
聲音帶著焦急,心智本來就降低的他在慌張之下帶著無措,想去扯福澤諭吉的手,可又想到剛才被拒絕的經歷,不敢去碰,隻能抓著係在脖子的圍巾,說:“我要找你,要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