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同嘿嘿一笑，“孔主任，咱們這個活動是為了彰顯鄉鎮教育多樣性的，是公益性質的，沒有商業用途，您千萬彆誤會了。”

說完這話後，李西同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趙明哲。

趙明哲湊了過來，“孔主任該不會是嫌我們這個廟小吧。”

“趙鎮長這話說的可就傷我的心了，我嫌棄誰也不可能嫌棄您呀！”孔芙蓉說話間拿手去拍趙明哲的肩膀，“等我補下妝。”

李西同沒想到趙明哲的麵子這麼大，隻是隨口一說，對方竟然就同意了。

“孔主任不著急，頒獎環節在最後麵呢，您忙您的。”李西同先是對趙明哲投去欽佩的目光，緊接著又繼續恭維孔芙蓉道。

沒有人會不喜歡李西同這種了解自己角色定位並特彆有眼力界人的。

他舉動雖然諂媚，但並不討人嫌，甚至讓人很受用很舒服。

趙明哲當然清楚這是在官場生存的一種能力，除了這份阿諛諂媚之外，如果李西同辦事能力還很強，那對趙明哲來說將會是一個可用之才。

大會是在龍城鎮初級中學的禮堂裡舉行的。

在眾人的簇擁中，趙明哲走進了禮堂，禮堂的正中央掛著一個橫幅：促進教育均衡發展暨縣鄉教師交流大會。

趙明哲被安排坐在了主席台最中央的位置，朱玉林和孔芙蓉分坐他兩側，在往外就是李西同與宋向征了。

底下已經坐滿了老師，趙明哲坐好之後，開始拚命的尋找孫淑冉的影子。

但因為射燈直射主席台的緣故，會場座椅區又自帶黑暗，趙明哲隻能朦朧的看清楚人的輪廓，根本無法看清楚每個人都表情。

趙明哲看了一下田會凱給自己撰寫的演講稿，大意就是通過城鄉教師交流計劃，增加城市和農村教師的合作交流，提高農村教師的教學水平。

當然，這隻是領導們一廂情願的事情。

當前社會充斥著享樂至上的生活方式以及價值觀，老師也早已經沒有了春蠶到死絲方儘的那種精神，縣城裡的老師也不會有人主動來鄉鎮教書的。

國家的大智囊團隊不是傻子，也早就已經看透了這些，所以才會搞出縣城老師必須在鄉鎮服務三年這種強製性的東西。

既然大家都是被迫來的，所以大會的這種主題對眾人來說就是脫褲子放屁，任憑主持人李西同在台上講的妙語連珠，底下人都嗤之以鼻，完全無視。

雖然看不清下麵人臉上的表情，但趙明哲隱約能夠聽到一些噓聲，他自然也明白這些人的心理活動。

趙明哲又看了一眼自己假大空的稿子，冷笑一聲後丟到一旁。

李西同講了足足半個小時，結束的時候得到了一些稀稀疏疏的掌聲。

“下麵有請龍城鎮常務副鎮長趙明哲同誌為大家講話。”李西同長舒了一口氣。

趙明哲站了起來，他先是揚了揚自己手中的發言稿，“這是鎮辦給我準備的發言稿，我剛才看過了。如果用六個字來形容，我這篇發言稿就是典型的假話，大話，空話！”

所有人被趙明哲這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給吸引到了，也都紛紛把目光投射了過來。

主席台上的其他人也沒想到趙明哲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臉上都寫滿了詫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座的各位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百分之百心甘情願來鄉鎮支教的吧。”趙明哲一邊說一邊繞出主席台的座椅，向前走了幾步。

“剛才咱們龍城鎮的文教助理李西同同誌說了那麼一大堆，我估計各位心裡沒有一個不罵娘的，”趙明哲嗬嗬一笑，“你們心裡想什麼我都清楚，談什麼民族大義，講什麼偏遠未來，不過就是為了一個事業編，為了一份穩定工作嗎？”

趙明哲的話說的非常實在，也說進了底下人的心裡，眾人也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龍城鎮有16個行政村，4個居委會，原來的時候有9所村級小學，一所中心小學，3所村級初中，一所中心初中。”趙明哲說到這裡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舒服，“但人嘛，都要往高處走，村級小學的老師有托關係的，有自己報名考試的，慢慢的就都調走了，導致現在的村級小學以及初中都沒有了。”

趙明哲說到這裡，身子又向觀眾區湊的更近了，慢慢的也能看清楚每個人的臉，“我們中心小學以及中學的老師朋友們呢，看到自己最鄙視的村級老師都跑去了縣城上班，怎麼能受得了這種委屈，也都趕緊請客送禮找人托關係，隻為能把自己搞回到縣城去。”

“然後呢，我們中心學校的老師們也沒有了，那後麵該怎麼辦？那些孩子怎麼辦？同誌們，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錢在縣城買房租房，那些沒有錢的人難道就不能接受未成年人的義務教育了？”

趙明哲的目光越來越嚴厲，像一把利刃一般掃過現場的所有人，直到他看到了角落裡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