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歌走到城門口。城外是泥地，有很多進進出出的腳印，但既然婦人說對方是個跛腳，那麽就有一條腿使不上勁，地上的腳印應該一重一輕。沐九歌掃視一圈，轉身返回城中。對方是個跛腳，離開反而會引人懷疑，何況拖著條殘腿再早離開也會被抓回來，所以這人應當還在城中。躲在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鍾高明走不動了，左腿的傷勢愈發嚴重，膿水已經流了出來。他靠著布滿苔蘚的牆壁抬頭。屋簷覆蓋了他大部分的視野，一小片天空倒映在眼中。他曾仰望過臨崖峰的天，萬裏無雲清風徐徐，清晨會有弟子練功，也有師父訓斥弟子的聲音。他會坐在竹林旁的石凳上，桌上煮著茶，偶爾飛鳥經過，他會隨手撒些穀子在地上，也不管它們會不會吃。世間萬物，各有靈性。師父逝世後，依舊有飛鳥路過，卻再也沒有那個坐在竹林旁觀天撒穀一身清閒的弟子了……隻有臨崖峰峰主鍾高明。回過神時，一雙黑靴站在他身側。鍾高明道：“浩劫之後，我時不時就會想起師父的話，我總覺得他什麽都不爭，到最後連命都不願爭一爭。”“我厭惡了他閒雲野鶴的姿態，我想讓臨崖峰煥然新生。”“卻總是事與願違，不得我願。”“就像現在，我不想讓你找到，可你偏偏能找到我。”鍾高明道：“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仇敵一樣。”他自嘲一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隻有我們一方死去這場追逐才會停止。”沐九歌木然地聽著鍾高明忽然像看開了似的感慨：“說完了嗎，說完就差不多該上路了。”鍾高明低頭笑了起來。逼近死亡時，他想到的居然不是身為弟子在臨崖峰的日子，而是與其他四峰峰主的過往……鮮血濺上青苔，劍尖往下滴著血。鍾高明的魂魄從屍體裏飄出來，就像一縷緩緩上升的炊煙，最後消失於屋簷之下。就如他的人生一樣，曾沐浴天光卻埋於陰霾之下。沐九歌不同情鍾高明，一切是他自己的選擇，而後果他也早該想到了。-沐九歌離開不久後，有人發現了乞丐的屍首，被一劍劃破喉嚨。乞丐死了，沒人知道是不是他放火燒的如月客棧，也就沒人為在火災中死去的無辜之人負責。……沐九歌回來後繼續做霜木箭，青玉見她心情比離開時好，問道：“是有什麽喜事發生嗎？你離開時還帶著一身戾氣，回來時就神采奕奕，難道是找到通道了？”“隻是解決了一個人而已。”霜木枝在手指間轉了一圈，“通道要是已經找到了的話，我早回去了。”不過她要做些準備再回去。這些天沐九歌時常來回跑，偶爾在赫連楚的煉丹室，偶爾離開玄蒼學院不知去了何處，但回來總能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時候還有被蟲啃噬還散發一股臭味的本子。瞧著那東西，青玉覺得她是去挖別人的墳了，這東西看著像陪葬品……整個學院除了寧夫人他們，青玉和司徒靜以外，其他弟子皆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既敬重又畏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