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人,落在不同的人眼裡,自然也有著不同的觀感。
有人看到東野原渾身不爽利,
有人看他卻是另外一種感受。
幾乎同一時間,
上京都市圈中心,
世界銀行總部的大廈,
一間掛著能源貿易戰略部首席執行官門牌,內部極為寬敞空闊的辦公室裡。
或許是高逾九十九層的世界銀行大廈太過於高處不勝寒的緣故,明明是晚春時節,這間在八十九層中間位置的辦公室內外竟格外有些清冷。
隔著大廈透明的玻璃幕牆朝著外麵的天空望去,太陽就像是一枚剝開的水煮蛋黃般掛在天空,光線折射在人身上沒有絲毫暖意。
打開玻璃天窗被高空的風一吹,立馬讓人不禁縮起脖子,連帶著室內置辦都是寒梅、絡石藤和冬美人這樣的耐寒盆栽在空曠幽冷的辦公室裡歡快肆意的生長。
......
南郊獅子山原木黑色的辦公桌後,正對著玻璃幕牆女人轉過身靠椅,手裡拿著一張從棕褐色的小牛皮信封中抽出來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細雨空濛的湖畔,白色圓桌旁坐著一對男女,女人凝視著少年人的側臉和眉眼,唇角便不自覺的微微上揚起一個弧度,讓照片看上去憑空生出了些許男女間的情愫愛意。
乘坐電梯將這張裝在小牛皮信封中密封的照片送上樓的女人,名叫米婭,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極有才乾,上京名校畢業的金融和能源貿易雙學位,這樣的資曆足以讓她有著足夠驕傲的資本。
然而在身前這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這位看上去柔美端莊的中年婦人麵前,微微低頭的米婭卻表現出了極為恭謹的姿態。
因為這個女人便是隱居於這個世界雲端的上京天人九大家中掌控著這個世界金融命脈天狐巴特家族的大女兒,堪稱是巴特家這個世界級金融帝國的長公主。
阿芙拉.巴特。
如果她想要讓某個國家的能源礦市場發生動蕩的話,隻要稍微點點頭。
那麼明天,
這個國家的能源礦市場就會立馬開始飽和然後形成踐踏,短短一夜間就能讓所有手持能源礦股票期貨的人全部走上天台。
坐在這樣的高度,掌握著這樣足以從另外一個角度操控世界的五無形巨手,俯視著這個世界的阿芙拉.巴特早已見慣了底層的悲歡愛憎和世相百態。
很難有什麼事情,再讓她那顆古井不波的心掀起什麼波瀾。
但今天早上從走進這間辦公室到現在,阿芙拉.巴特沒有再看腳下的人間百態,也沒有去看上京波詭雲譎的能源礦股市。
隻是低著頭默默地注視著手中的這張照片,注視著照片上那個嘴角微翹的女孩。
對,沒錯,就是女孩。
照片上和東野原相對而坐的朵洛希.阿麗塔或許在彆人的眼中有著讓人望而生畏的身份,比如第三裁決使、女帝等等...
但在阿芙拉.巴特眼裡。
那就是一個女孩,
永遠的女孩。
記憶中,自從她的父親死後女孩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露出過笑容了。
就是這個少年人嗎阿芙拉.巴特忽然開口問道。
是的。米婭點了點頭,這是莊園送來的照片。
說話的時候,米婭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對方的臉色,原以為對方會動怒的她卻並沒有在眼前這個婦人臉上看到什麼慍色。
但作為一個恪儘職守的助力,為雇主分憂已經成為了本能,她不由下意識地試探著開口問道:
需要我去調查一下嗎
阿芙拉.巴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張照片上,此時聽到女助理的話後這才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柔美端莊的臉上沒來由地笑了笑。
調查調查什麼
女助理米婭聽到後愣了下,忍不住道,您日常不是最關心小姐的事嗎,而且那個少年人...據說似乎是個人類......
人類又如何
阿芙拉.巴特突然麵無表情的打斷道,那雙淺藍色的細長眸孔,無聲地注視著眼前這個貼身女助理。
霎時間,清冷幽靜的辦公室裡溫度似乎一下子又降了幾度。
女助理米婭頓時心中一驚!
腦海中想起天狐巴特家族的某個小道傳聞,看了眼婦人的臉色整個人頓時噤若寒蟬,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稍微過了一會兒,阿芙拉.巴特才收回視線,重新落在了手裡那張照片中少年人的麵龐上,緩緩開口道:
不用調查,也無需調查,我女兒的眼光不在我之下。
說到這,阿芙拉.巴特輕聲地歎息道,當年倘若她不離開家族加入那天殺的裁決司,若乾年後....坐在這棟世界銀行大廈頂樓那間辦公室裡的該是她才是,而不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輩。
小姐在金融方麵的確極有天分。女助理米婭由衷的讚歎道。
當然,更讓她心中羨慕卻又隻能仰望的是對方在天賦能力修煉上的天賦。
三十不到的九階神級強者,
放在十字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足以載入史冊的驚世之才。
不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道,不過如果是個人類的話,將來家主那邊......
聽到米婭的話,阿芙拉.巴特臉色也是微微一怔。
那張柔美端莊的麵龐罕見在浮現出了些許憎恨之意,旋即很快卻又恢複如常。
她凝視著照片中的東野原,忽然緩緩地輕聲道,我說過,我女兒的眼光,比我要好很多。
倘若將來真有那一天的話,那麼能被我女兒看中的人,應該也不需要讓我去操心。
聽到阿芙拉.巴特的話,米婭強行忍住了去看照片上那個年輕人的麵容的衝動,心中卻充滿了茫然和不解。
區區一個人類。
為什麼會讓夫人如此高看
不過她雖然恪儘職守,但也知道什麼叫過猶不及,聞言微微低頭,後退了幾步坐回來靠近門旁的助理位上。
阿芙拉.巴特轉過身,溫黃的陽光透過身前的玻璃幕牆落在了她的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暖的氣息。
十六年前,
便是在這棟上京都市圈市中心地標性建築的世界銀行大廈上。
一個人類男子從這棟大廈的頂層辦公室的窗口縱身一躍,化作了這棟大廈門前地麵上的一灘猩紅的肉泥。
當時,世界銀行大廈樓前的自殺案轟動一時,畢竟上京的天人貴族都知道這是誰家的產業。
但最終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沒有人知道那個死去的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世界銀行大廈頂層,
沒有人知道那個死去的男人為什麼會從頂層灌著狂風的窗口跳下去,甚至沒有人知道那個死去的男人的名字.....
但阿芙拉.巴特全都知道。
此時此刻,沐浴在這毫無溫度的光線下沉默地看著身前的玻璃幕牆,阿芙拉.巴特腦海中忽然有些寒冷的想道:
或許,當年那個男人從幾百米高空落下的某個瞬間,也曾和當時在這間辦公室裡的她擦肩而過。
隻是那時的她並未察覺罷了。
後來,她選擇接受了這棟世界銀行大廈老人給出的說法——那個男人頂不住壓力精神崩潰從而跳樓自殺。
但當時年僅十歲的朵洛希.阿麗塔不接受。
於是她留在了這棟樓裡。
年僅十歲的小女孩兒卻離開了這棟大廈。
去往了比這裡更加寒冷的地方,也就是上京裁決司的那棟黑色大樓。
阿芙拉.巴特永遠記得,女孩兒離開這座大廈時望向她那清冷孤寂的眼神,不再有任何一絲女兒對母親的依賴眷念。
她說,她要去一個能讓死人說話的地方,那一天來的不會太遲...
一念至此,阿芙拉.巴特不由微微閉目,靜靜地平複了下思緒。
重新睜開眼時,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女兒今天主動將這張照片轉送給她的含義。
一方麵自然是避免她通過莊園的女傭來過多調查她的狀況,另外一方麵卻像是在昭示著某些早已經過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