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怪人
朔風吹拂著河邊的茅草嗚嗚作響,雲琅臉上的汗水不斷地從下巴上滴落,他很想跑,腦袋裏卻有一個明確的聲音告訴他——不要動!
劉二的長劍已經抽出來了,魁梧的身子護在雲琅身前,雲琅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
遲鈍如司馬遷,這時候也發現事情似乎不對頭,身為聰明人,見雲琅焦灼的瞅了他一眼,司馬遷二話不說,就把袍子下擺塞腰帶裏,轉身,拔腿就跑!
一隻牛犢子般大小的蒼狼從石頭堆後麵探出頭來,隻是用它淡黃色的眼珠看了雲琅一眼,又緩緩地把腦袋縮回去了。
“主人快走!”
劉二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般。
雲琅沒動彈,因為他看見一顆明光鋥亮的禿頭從石頭堆上升起,然後,他就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儘管這顆蛋頭上沒有頭發,沒有眉毛,沒有胡須,他還是從五官的輪廓上認出這是一張屬於漢人的臉。
儘管他從那顆蛋頭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之意,方才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卻潮水般的退下了。
“大漢騎都尉軍司馬雲琅在此,庶民還不上前見禮!”雲琅挺直了身體高聲道。
那顆蛋頭明顯的有點發愣,過了一陣子才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的庶民是我麽?”
自從看到了那張漢人臉,加上聽到了純正的長安話,雲琅的心就更加的穩定。
揮手讓劉二注意那匹狼,就對著蛋頭笑吟吟的道:“難道說你是官身?”
何愁有的手在蛋頭上撓一下,想了一下道:“應該是,四十年前我就是烏紗冠,當時文皇帝還誇獎過我,好像給我升了那麽兩三次官,後來先帝也給我升了那麽幾次官職,倒是陛下自從登基之後好像沒給我升過官職。”
雲琅的臉皮抽搐兩下,烏紗冠是中黃門的俗稱,中黃門秩比一百擔,上麵還有黃門令三百擔,小黃門六百擔,黃門侍郎八百擔擔,然後是該死的常侍一千擔,這是皇帝近臣,一般不會由宦官擔任,隻有極少數宦官能夠擔任這個官職,而中常侍已經是宦官能企及的最高官職。
比如阿嬌的大長秋就類比中常侍……
文皇帝給他升官兩三次,先帝又給他升過官,那麽,這家夥絕對是中常侍,至於劉徹沒有給他升官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家夥的官職已經升到頭了,沒法升了。
想到這裏,雲琅躬身施禮道:“下官騎都尉軍司馬雲琅請見上官印信!”
何愁有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是個守規矩的人。老夫最喜歡的就是守規矩的人。”
說完話,他就從石頭堆後麵走出來,從狼皮襖裏取出一枚印信,雙手遞給雲琅道:“請騎都尉軍司馬驗印!”
印信並不大,也就一寸見方,是一枚銅印,雲琅看了印文,有些奇怪,就在銅印上嗬口氣,在手背上按了一下。
然後,他的手背上就出現了欽命監司少府令何八個字。
印信沒錯,標準的大漢官製,銅料也沒錯,銘文更是中規中矩,就是官職名稱很奇怪。
雲琅雙手捧著送還了印信,施禮道:“不知上官駕臨,雲琅死罪,隻是不知上官從吏何在,雲琅也好為上官接風洗塵。”
何愁有笑道:“本來有四個從吏,一個在夜晚快馬趕路的時候從馬上掉下來折斷了脖子,還有一個騎馬騎的腸子從穀道裏滑出來了,就留在了白登山,另外兩個,被那些畜生給咬死了。”
雲琅順著何愁有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八頭被繩子拴著的餓狼,靜靜的趴在雪地上,非常的聽話。
繩子儘頭拴著一張椅子狀的爬犁,看來,這個老宦官是乘坐狼拉雪橇來的。
雲琅早就在琢磨弄一套狗拉雪橇在這邊玩了,沒想到這個老宦官居然用狼……
何愁有見雲琅羨慕的瞅著他的狼,就有些得意的道:“北地的畜生,確實比關中的神駿一些。”
從吏,戰馬都被狼給咬死了,何愁有對自己能夠馴服這些餓狼的手段非常的得意。
“上官手段了得,雲琅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