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栗子(1 / 2)







鮮栗子

杭曜的信上沒什麽重要的大事, 隻是絮叨著這幾天的日常。

譬如金絲牛肉餅被兩位同僚吃了一半,還嫌他沒有多帶幾個。

縣學的學官和先生盛宴款待,菜肴不如溫記的好吃, 唯有一道紅燒鯉魚,頗為鮮美。

縣學的學生雖家境不如太學生, 但勤學好問,他很欣慰, 有感於學生們的努力, 他們決定多留兩天。

還寫當地種了許多栗子樹, 栗子飽滿個大,回來時要帶一些給她嘗嘗。

如此之類,雲雲種種寫了兩頁紙。

雖然都是細碎小事, 但溫仲夏卻好像能從字裏行間看到他一本正經說這些話的模樣,眼底閃過柔柔的笑意。

對麵的杭妍雙手托頰, 見她笑了, 連忙追問:“溫姐姐,我哥寫什麽了?”

哥哥真是不夠意思,巴巴讓人送信回來,給父母一封, 給她一封。她樂嗬嗬打開,裏麵竟套著小信封,托她轉交溫姐姐。

給她的內容,攏共才寫了兩三行。

嗬,這便是親妹妹的待遇。

不過轉交溫姐姐,她是樂意效勞的。

“沒什麽, 就說他在那邊一切都好,可能會晚兩天回來。”溫仲夏直接把信紙給她看。

杭妍快速掃了一遍, 一臉怒其不爭:“寫什麽鯉魚,什麽毛栗子啊,廢話連篇,應該多寫寫相思之情嘛。”

難怪哥哥告白會失敗。

孺子不可教也。

“你好像很懂啊。”溫仲夏聽樂了。

“話本子上都是那麽寫的啊,”杭妍振振有詞,“喜歡人家就得寫情書,就得說出來嘛,不說怎麽會知道,難道還要心上人去猜嗎,那種男人就太沒趣了。”

溫仲夏笑著伸出大拇指:“給你點了。”

誰說古代女孩對待男女之事都是隱忍被動的,像杭妍這般直率大方的其實也不少嘛。

杭妍不懂“點了”是什麽意思,但明白大約是誇讚的話,小下巴得意地翹得老高。

溫仲夏話題一轉:“你平時都看什麽話本子,給我推薦兩本,最近去書鋪都找不到好看的。”

提到這個,杭妍可來勁了,簡直是如數家珍。

“我那兒還有幾本,那男女主人公可曲折了,我帕子都哭濕了,下回給你帶來啊。”

“我哥還沒收了我好幾本,真正可惡。”

“溫姐姐,你讓他把書還給我吧,他保準聽你的。”

溫仲夏站起身,將信折疊收好,打趣她:“定是你惹他生氣了,他才沒收的。”

“才不是,他是故意找我麻煩。”

溫仲夏起身往後廚走,準備給杭妍裝一些皮蛋帶走。

杭妍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喋喋不休地抱怨哥哥。

溫仲夏耳朵聽著,同時在心裏琢磨,這個時節的栗子正是最好吃的時候,糖炒栗子軟軟糯糯,香甜可口,板栗燉雞也很好吃,栗子煮爛碾成泥,做栗子蛋糕也別有風味。

……

皮蛋一上菜單,果然引起了客人們的興趣。

溫仲夏暫時隻上了涼拌皮蛋和虎皮辣椒擂皮蛋兩種吃法,多數客人一開始覺得氣味古怪,但很快就真香了,還嚷嚷著讓她多醃一些皮蛋,他們好買回家去。

有需求,自然沒問題,立馬安排上。

且說自從方榮挖牆角不成後,溫仲夏就一直等著他的後招,連帶著金水幾人也有些不安,總感覺壞人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不知道幾時跳出來咬她們一口。

但又過了兩天,依然平靜,方榮沒有再找過溫記的其他人,伍家那頭因為點心受歡迎,又來多訂了一些。

溫記的買賣紅紅火火,所有人忙得不停,尤其是那幾個女孩子,她們不僅白天要跟著做菜出菜,晚上睡覺前還要練習廚藝基本功。

刀功、白案、麵點、裱花等等,一樣一樣練。

起初她們不太好意思,畢竟練習需要食材,晚上還得點油燈,都是要錢的,她們生怕因此被掌櫃嫌棄。

溫仲夏知道後,非常支持她們,沒有前期的投入,何談成功?

隻要是認真為了學習,該用什麽食材儘管用。

溫仲夏也會在一旁做指導。

“拿刀的姿勢正確,就是這樣,左手拿穩胡瓜,手腕發力,很好。”

周二丫操著菜刀,頭一回接連不斷地將一根胡瓜從頭切到尾,而且每一片厚薄差不大一致。

小丫頭是四個女孩中最小的,但學習勁頭一點不弱,刀功進步非常大。

溫仲夏當場撫掌表示鼓勵,二丫撓撓脖子,一臉羞澀,又忙把切成片的胡瓜舉給她吃。

溫仲夏笑著嘗了一片,剩下的讓她自己看著辦。

她又轉去楊芝那邊,小丫頭對白案很感興趣,揉好了麵團,扯出一個劑子,揉成長條,扯拉麵。

溫仲夏讚賞地點點頭,之前她揉的麵條總是一扯就斷,現在已經可以摔打多次而不斷,越來越有扯麵師傅的樣子,可見下了功夫。

提點了楊芝幾句,最後是金水。

金水的庖廚功底比她們都強,基本功不需要再練,但她也沒歇著,而是在練習裱花。

自從跟著掌櫃學做奶油蛋糕後,金水仿佛認識了新世界,原來糕點還能這麽做。

她學得如癡如醉,裱花看起來簡單,但真上手才知道要做得漂亮,有型,不塌,還得做出各種新花樣,那真是相當不易。

奶油這種東西太精貴了,她不好意思用那麽貴的東西練習,就用蛋白霜簡單代替,反正不是給客人吃。

蛋白霜純靠自己一人手動打,一點不嫌累。

溫仲夏畢竟上輩子沒有真正開過蛋糕店,她見過很多繁複精致的裱花,但自己動手做的不多。

在這一點上,她和金水一樣,也要摸索。

如今她們用的不是最初簡易版的油紙裱花嘴,而是專門定做的鋼製裱花嘴,更專業方便。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琢磨怎麽做出更漂亮的造型來吸引客人。

廚房裏有“篤篤篤”的切菜聲,摔麵聲,竊竊私語聲,以及……

頭頂的瓦片突然響起的“喀嚓”聲。

溫仲夏耳尖一動,抬頭看了一眼,沒什麽異常,以為聽錯了。

繼續和金水埋頭研究裱花,過了一小會兒,再次聽到上方傳來聲響,像是瓦片移動的聲音。

這回她沒有抬頭,而是若無其事地湊在金水耳邊嘰咕了幾句,金水瞪大眼。

溫仲夏伸了下懶腰,朝二丫和楊芝說:“你們兩個放下手上的活兒,過來讓金水教你們怎麽做蛋糕裱花。”

二丫和楊芝有點不明白,但依言乖乖走了過來。

“你們好好跟著金水學,漂亮的裱花是蛋糕成功的關鍵,沒有客人不喜歡漂亮的蛋糕。”溫仲夏故意高高揚起聲調。

三個女孩子用信任的眼神看著她,溫仲夏打了個哈欠:“你們繼續練習,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溫仲夏慢悠悠走出廚房,經過天井時,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廚房房頂。

從她的這個角度,看不出異樣。

她先去了趟嫂子房間,隔了一會兒,又輕手輕腳地溜出來。

梯子靠在廚房的屋簷下,她悄沒聲息地將梯子架好,一點點慢慢爬上去,冒頭一看。

果然,廚房的斜麵屋頂上趴著個人,瘦瘦,個子不高的男人。

那賊人移開半邊瓦,半張臉探進洞裏,似乎想要聽清下麵的人在說什麽,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有人爬上來。

溫仲夏一站穩,立馬伸著棍子厲聲嗬斥:“小賊,你想乾什麽?”

那賊人真是完全沒有預料有人出現,怔了幾瞬,才慌忙爬起來。

要跑!

“來人啊,抓賊啦!”溫仲夏一邊叫喊,一邊踩著瓦片踉踉蹌蹌地追過去。

那賊人沒想到她這麽猛,幾大步回到架梯子的地方,一看。

嗯?

我的梯子呢?

就在此時,下麵傳來一聲巨響。

“咣”!

徐袖用力擊打著銅鑼鼓,大喊:“街坊鄰居快來人啊,抓賊啦!”

小冬兒也在旁邊扯著嗓音喊,手裏沒有鐃鈸,就拿棍子敲打地麵。

那梯子被放倒在地上。

小賊完全傻眼,這些人幾時過來的?

他現在進退維穀,半蹲在屋簷邊上,告饒:“別叫別叫了,我不是賊。”

“你不是賊,大晚上偷偷摸摸趴我家廚房上麵想乾嗎?”溫仲夏用木棍指著他。

“我我真不是賊。”那人反複就這一句。

“賊?哪裏有賊?”

“敢上我們這兒偷東西,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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