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炒牛河
溫仲夏和毛珍珠的五日聯名活動反響超出預料的好, 甚至在東京的商圈也打出了名頭,出現了不少效仿者。
上回參與迎煮巡遊的一家酒庫主動上門找溫記談買賣,雖然對方產業更大, 但酒庫東家對溫仲夏做買賣的各種靈活手段很有興趣,雙方合作百利無一害。
“王管事, 這些蛋糕甜點不成敬意,您帶回去給家裏的孩子嘗嘗。”
溫仲夏送酒庫管事的出門, 往他手裏塞了幾捆厚實的油紙包。
王管事剛和溫記談成了買賣, 樂得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來, “溫掌櫃,你可太客氣了,你看我來都沒拿什麽東西。”
他習慣性推辭兩下, 到底還是笑眯眯地接了過去。
“得嘞,我這就回去和東家彙報, 改日溫掌櫃有空定要來我們酒庫做客。”
溫仲夏笑道:“一定。”
她剛目送王管事的馬車噠噠遠去, 就聽見龐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那不是王管事嗎,他們酒庫的酒品質真不錯,賣得可俏了,我們香滿樓每次預訂他家的酒還要排隊。”
“溫掌櫃,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合作計劃?”龐平笑嘻嘻地湊上前追問,“看在你我深厚交情的份上,算我一個唄。”
溫仲夏斜睨他一眼,輕掀嘴唇,“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盛夏天熱, 她一身藕荷色對襟襦裙,手裏搖著繡花團扇, 兩鬢小碎發隨風飄動,俊目流眄,顏若朝華。
龐平不禁有些看楞神,眨眨眼,加快腳步,跟在溫仲夏背後道:“別啊溫掌櫃,如今咱們兩家誰跟誰啊,之前的聯名合作不是挺愉快的嘛。”
溫仲夏頭也沒回道:“那是我和你娘的合作,這是兩碼事。”
一進門,她一邊笑著和客人打招呼,一邊往後院走。
龐平道:“我娘和我不就是一回事,再說其中我也使了不少力啊,那三貫錢的大獎還是我出的呢。”
“那還真是多謝龐掌櫃了。”溫仲夏笑笑。
“不必客氣,”龐平又得意起來,“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家應當繼續加深合作,共利共贏,將來一同稱霸東京飲食行當。”
“掌櫃的。”一個跑堂的小丫頭端著托盤迎麵走來,衝她點頭示意。
溫仲夏看了眼托盤裏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滿意點頭:“很好,去給客人上菜吧。”
小丫頭清脆地“唉”了一聲,快步走向大堂。
如今溫記的分店後廚人手充足,有得她真傳的金水坐鎮,溫仲夏大多數的時間可以脫手,主抓全局便可。
一直走到後院,龐平依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嘴裏喋喋不休。
溫仲夏站在柿子樹的樹蔭底下,倏地轉身,龐平趕忙剎住腳步,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個略顯傻氣的笑容。
溫仲夏直言:“龐掌櫃,你今兒來是不是有事,有事直說便是。”
沒必要在這裏七侃八侃,還跟到後院來了。
龐平一向嘴皮子溜得很,此時此刻被她這麽一問,突然卡殼。
“那個,我,我也沒什麽事。”
溫仲夏越看他越覺得古怪,他今兒不僅像是故意沒話找話說,而且還穿了一身簇新的緞子長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油光鋥亮,不曉得抹了幾斤發油。
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可不像他平日裏的作風。
她再問一遍:“真的沒事?”
沒事的話去大堂坐啊,杵這兒乾嘛呢?
龐平話鋒一變:“其實吧,是有件事想和你說。”
溫仲夏輕搖團扇,望著他,“這可不像你啊,有事儘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龐平又扭捏起來,一雙手仿佛沒處放似的,一會兒撓後脖根,一會兒又去抓腰間掛著的玉佩。
幸好樹蔭夠寬廣,擋住了烈日,溫仲夏耐著性子等他開口。
龐平被她一雙盈盈水目望著,心跳如鼓,那聲響快要趕上樹上喧囂的蟬鳴了。
他再度偏頭輕咳一聲後,終於下定決心,抬眸看向對麵的女子。
“溫娘子,其實我……”
“汪汪汪……”
他才起了個頭,就被不知道幾時跑過來的小黃打斷了氣氛。
“汪汪汪!”
這隻大黃狗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衝他吠個不停。
龐平眉頭夾緊,衝它擺手,“小黃,這裏沒你事,快走開。”
小黃不聽,吠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響亮,弄得他有些後怕地往後退了兩步。
連溫仲夏都有些詫異了,龐平對小黃來說不算生人,今兒是怎麽了?
“小黃,坐下。”
小黃乖乖地照做,然而一見他又要靠近,迅速竄了起來,狂吠,就差撲上去了。
“唉唉,我這是哪裏惹著它了?”
小黃如今的個頭幾乎到了成年男子大腿的位置,就算不咬人,隻是吠個不停,那氣勢已經足夠嚇人。
龐平心底發怵,嘴裏說了一溜好話,不管用。
隻得伸手擋著,連連倒退。
溫仲夏忍了半晌,到底沒忍住笑了出來,又覺得不太厚道,忙用團扇擋著半張笑臉。
龐平被小黃吠得一路退回門口,苦著臉道:“小黃唉,別叫了,我又不是賊,我以前來過的啊。”
溫仲夏快步走上前,喝住小黃,同時衝略顯狼狽的龐平道:“龐掌櫃,我家小黃今兒可能不太高興,對不住了,你的事要不下次再談?”
真是怪了,連自家主人都管不住小黃,吠聲連連,金水和幾個丫頭抄著鍋鏟就從廚房奔出來,還以為出了啥事。
龐平欲哭無淚,被這狗一通瞎攪和,現在滿腔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得,看來我今兒出門沒看黃歷,那溫娘子,我改日再來找你。”
他指著小黃說:“你家這狗可能要找獸醫來瞧瞧,莫不是得了狂躁病。”
“汪!”
小黃齜牙咧嘴,仿佛在說:你才有病。
龐平:……
天爺,這狗成精了吧。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小黃立馬恢複如常,在溫仲夏的撫摸下,乖地不得了。
金水一頭霧水,問道:“掌櫃的,這是怎麽了?”
溫仲夏想到剛才龐平突然改口稱自己“溫娘子”,心底隱隱有個猜測。
她一下一下捋著小黃滑溜的皮毛,淡聲道:“沒事,小黃興許是餓了,拿碗燉肉來,要帶骨頭的,給它加個餐。”
金水道:“好,我這就去。”
小黃在溫仲夏的手心拱來拱去,大尾巴晃得那叫一個歡。
溫仲夏揉著它的頭頂,好笑道:“你可真狗啊,跟誰學的?”
小黃回以諂媚的吐舌頭。
那頭龐平很沮喪,他的計劃竟然被一隻狗給破壞了。
他滿腹鬱悶地直奔毛氏首飾店,毛珍珠正在指導女夥計給客人新買的首飾化相配的妝容。
溫仲夏給她的這個提議太實用了,現在她的兩家首飾店都設置了專門給女客化妝的地方,很受歡迎,她也有意擴大化妝方麵的業務。
龐平等了將近半個鐘頭,才等到毛珍珠空閒下來。
他扶著毛珍珠坐下,半是撒嬌半是抱怨道:“娘,您買賣再忙也得管管您兒子啊。”
毛珍珠上下打量他,笑道:“你這身打扮做什麽去,誰惹著你了?”
“娘,您想不想要兒媳婦?”龐平滿臉討好地給母親捶背捏肩。
毛珍珠看他這般殷勤,還以為他又在哪裏惹了事,要自己去善後。
聽到這話,連忙按住他的手一臉三問:“怎麽,你有中意的姑娘了?是哪家的?叫什麽名字?”
龐平嘿嘿一笑,在母親身邊快速拉凳坐下。
“娘,您認識她的。”
“我認識?”毛珍珠神情一頓,試探開口,“你說的不會是溫仲夏吧。”
龐平咧開嘴角,“果然是母子連心,一猜就準。”
雖然以前他和溫仲夏為了買賣鬥過幾回,但這次聯名活動後,他突然明白為何自己喜歡跑到溫記去。
最開始是為了給香滿樓拉客,為了故意嗆她,但不知道幾時開始,他的目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