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
一處位於國公府深處的僻靜庭院內。
院內菜畦縱橫,翠綠蔥蘢。
一個頭發花白,身穿粗布短褐的老人正手持水瓢給菜澆水。
能在堂堂國公府單住一個院子,並將偌大院子改造為菜地的,唯有鎮國公許定山!
菜地邊上,一個身穿華服、身形佝僂的瘦高中年兩手攏袖,靜靜等著,一聲不吭。
待許定山澆完了地,拎著空桶、水瓢走出菜地,中年這才開口:“老爺,都準備好了。”
老人擱下桶,就著短褐下襟擦了擦手,“良兒進宮了?”
“是,這會子應該出結果了,馬上就能傳到。”
許定山麵無表情,“好。”
但中年卻知道,老人表麵越平靜,內心越不平靜。
他輕聲道:“老爺放心,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宮中、天牢裡都有暗線,若有異動,可隨時動手。”
頓了頓,他又道,“老爺,大公子以往雖然荒唐,卻從未跟朝堂扯上過關係。
廉親王以往對朝堂之事雖有過問,卻也從沒有親自下場的先例。
這次……”
許定山嗬嗬一笑:“蕭榮就是條不叫的狗,隻會在吃屎、咬人的時候張嘴。”
“此次魏、楚二國聯手逼迫大乾,在他看來,女帝為了穩住朝中局勢會想方設法拉攏宗族勢力。”
“若陛下足夠精明,隻會對許家小懲大戒,進一步剝離兵權,他就可以趁機多爭一些兵權。”
“若陛下不夠精明,非要處置我許家,自捅一刀,蕭榮說不得會勾結魏國,謀奪皇位。”
“兵權或皇權,哪一樣都值得他親自出手。”
中年咬牙恨聲道:“老爺您為大乾出生入死,卻要受皇家如此針對!”
許定山輕輕搖頭道:“先皇於我有知遇之恩,又有兄弟袍澤之誼。
我許家蒙受皇恩多矣。
但大乾若想與列國爭雄,就不能太過顧念私情。
於公於私,陛下想要削我兵權都屬正常。”
說到這裡,許定山身上陡然升起一股莫名氣勢,目中殺伐之意濃烈。
“但老夫為大乾出生入死,卻決不能容忍卸磨殺驢。
蕭榮算個什麼東西,以為老夫老了,便覺得也能上來咬一口?”
“若陛下要罰良兒,隻要身上不少物事,老夫認罰。”
“可若陛下想要拿我許家開刀立威,老夫便讓整個大乾都知道,惹惱老夫的後果。”
“這皇帝,換了人一樣做!”
“當然,不會是蕭榮那條狗……”
話音未落,一人快步跑進院子,低聲道:“報,宮中有消息了!”
“說!”
老人下意識攥拳。
“大公子無恙,不僅如此,陛下還封他做了六品朝奉郎!”
“什麼!”
老人目中精芒爆射,聲如悶雷,“你再說一遍!”
“大公子安然無恙,現正與家主往回趕。”
“怎麼回事,細細說來!”
來人神情振奮,將朝堂上發生的一切繪聲繪色說了一遍,就像自己在朝堂上親眼看到一般。
就算是許良此時來了,複述起來也覺不如此人詳細。
許定山聽完之後撚須大笑道:“好,好,好!誰說我許家後繼無人,良兒才學,足堪大任!”
一旁中年神色十分精彩。
聽到換國之計時,他雙目之中泛起精芒,袍袖下的手攥的嘎巴作響,嘴角噙笑,不住點頭。
可在聽到絕戶計時,他臉上笑容瞬間僵住,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太毒了!
作為老國公的心腹,他不知布置、使了多少毒辣手段,更不知直接、間接殺了多少人。
有時夜深人靜想到自己作為時,他自己也難免心悸。
可跟許良的絕戶計相比,他恍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