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風義淪替(2 / 2)

肖鐸結局 浮圖緣 2174 字 6小時前






滿心說不清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齊湧上來,把她衝得熱淚盈眶。她在一片迷茫裡遠眺,車走得越來越遠,然而那火光卻越來越大。她拭了淚細看,似乎是燃起來了,熊熊的火焰衝到了半空中。角樓是大木柞的結構,三層重簷交疊,地勢又高,一旦火苗拔起來,要撲滅就難了。

她讓雲尉停車,靜靜看上一陣,那片火光仿佛把昨天燒了個透徹,熱烈地、浩蕩地、卻讓人感到平實和寂滅。她長出一口氣,轉頭問雲尉,“要燒多久?”

雲尉道:“說不準,也許幾個時辰,也許要到明天早上。就算護軍進去翻找,找到的不過是兩截焦炭罷了。娘娘放心,這回定可後顧無憂。”

她抿嘴一笑,清澈的眼睛,倒映出碎裂的金芒,似有些惆悵,輕聲道:“皇後已經葬身在火海,這世上再也沒有步音樓了。”轉過身搭上寶珠的腕子登車,再看最後一眼,安然放下了車門上的垂簾。

今晚西風很大,磚木燃燒的嗶啵之聲乘勢往東,一直飄到這裡來。空氣裡有焦灼淒惶的味道,放眼看,西角樓方向火光滔天,照亮了大半個紫禁城。皇帝匆匆奔到殿外,噩耗像個巨大的錘子,重重砸在他不甚清明的腦仁上。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他抓著崇茂問,“皇後呢?皇後救出來了嗎?”似乎意識到問不出頭緒來,踅過身就要出園子。

崇茂忙擋住了他的去路哀求,“主子稍安勿躁,您去於事無補,水火無情,傷了聖躬怎麼得了!肖大人今晚在東廠夜審瞿良貪汙案,這會子接了奏報已經去了。”他咽了口唾沫,小聲道,“奴婢風聞,肖大人得了消息慌得了不得,幾回要衝進火場救人,都叫底下檔頭攔住了。皇上知道的,娘娘在樓裡掛了好幾層帷幔,著起來比撚子還好使呢,火星子呲溜溜躥上房梁,殿頂都是木柞,這一燒,可不壞了菜嘛!錦衣衛披了濕氈進去搜尋,頭一造兒沒找見,第二造兒進去……找著了。”

他吞吞吐吐,皇帝恨得拔高了嗓門:“怎麼個說法?再回不明白就給朕到上駟院養駱駝去!”

崇茂嚇得縮脖兒,一迭聲道是,“娘娘和跟前伺候的宮女寶珠都給找到了,可……因著耽擱了時候,救出來人已經沒法瞧了。”邊說邊抹眼淚,卷袖擦鼻涕,嗚咽道,“萬歲爺您節哀,這也是命。原以為娘娘離了坤寧宮能緩和點兒的,誰知道鬨了這麼個收場。娘娘鳳駕西去,對主子來說是天大的傷心事,可轉回頭想想,娘娘這也是超脫了。病了這程子,到起火,都糊裡糊塗鬨不清自己是誰,滿口譫語的嚇唬人……”

皇帝木然站著,晚風有點涼,迎麵吹來,吹瑟了他的眼睛,他垂著雙肩喃喃:“朕的皇後,死了……”

“有涅槃才得重生。”身後人過來,和他並肩而立,蹙眉看著遠處火光,語氣無關痛癢,“被彆人占據的軀殼,付諸一炬也沒什麼可惜。昨日之事,於我看來已經遠了,如今從頭開始,故人相見也爭如不見。我常在想,您封我為後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想得太多,我自己也鬨不清了。可我知道,至少您在花園裡見到我,那時候的心是真的。在我手絹上題字、把我從中正殿救下來,這些都是真的。”

皇帝駭異地盯著她,“你在說什麼?”

她晏晏一笑,略低下頭,那形容兒恍惚和他記憶裡的人重合,隻是換了張臉孔。她轉過身來,把手放進他掌心,“皇上,您瞧我像誰?一間屋子住兩個人,我是音樓,也是彤雲。這麼說,您怕不怕?”

皇帝覺得不可思議,“這又是演的哪出?”

她並不答,簷下的風燈搖曳,暈染她平和的眉目,“這動蕩的人間,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音閣九月裡生,您彆忘了說過的話,把孩子抱來我撫養。還有那屍首,不要去看,看了徒添傷感。隻要我還在您身邊,這就夠了。”

皇帝將信將疑,總覺哪裡不對,然而吃了藥,很多事混沌不明,但有一點還耿耿於懷,“你愛的是肖鐸,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回他身邊?”

她牽起唇角笑了笑,“就像您說的,他不過是個太監,清粥小菜不能吃一輩子,你我才是正頭夫妻。以前和他千絲萬縷牽扯不斷,其實早就乏了,現在一切從頭開始,是老天爺憐憫我,給我這機會。越性兒斷了,皇上不高興麼?您不是總說愛我麼,難道都是場麵話?”

皇帝扶住額頭,隻覺頭痛欲裂。是他糊塗了,還是這世界真的鬼怪當道?換軀殼、換靈魂,換得他眼花繚亂。這麼說灰飛煙滅的僅僅是音樓的身體,就像換了件衣裳,其實她還是原來的她?

皇帝望向西角樓方向,視線模糊,茫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作者有話要說:喝喜酒,碼不了字了,明天請假,下一更應該是大結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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