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首先驚醒的是村裏的土狗。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十來隻狗此起彼伏扯著嗓子狂吠，似乎在說：“旺旺旺”。

這火果真是越燒越旺。

人們這才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個走出門，都望見了村口晚霞一樣的紅色天空。

男女老少發瘋一樣往村口趕，拿桶的拿盆的拿瓢的在黑夜裏都向那遠處的衝天大火奔去。

到了學校十來米遠，就被熾熱的空氣吹的全身發燙，漫天滿地都是飄飄灑灑的火星子，落在人頭上身上一不小心就冒煙。

二百多人乾巴巴地站在學校外麵，一個個被火光照的暗紅。

眼睜睜看著校園裏的兩棟樓跟著幾十堆麥稈一起燒起來，隻能唉聲歎氣。

火勢越燒越大，噴到十米多高，火焰熊熊，和校園裏的紅旗一樣高，旗子呼啦呼啦地亂飄。

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村裏唯一的一所小學被燒成了灰燼。

村長報了警，鎮上來了一輛警車，查不出來個頭緒，最後定性是自然火災，麥秸稈堆的太多，一發熱起了火。

學校沒了，又是九月開學季，八十多個學生還要上學，總不能暑假完了接著放寒假吧，學生老師們倒是樂意，家長可不同意，娃娃的學習可不能落下。

鎮上的學校也安排不下，教育局批準，全部安排到縣城上學，家長租房陪同。

萬小龍不上學，不關自己的事，要說和自己有關的，就是學校沒了，看誰還說翠翠的壞話。

“翠翠”，

萬小龍在村邊小河裏正抓魚，看見翠翠和她媽一人背著一大包被褥路過。

張翠翠聽見萬小龍喊她，站住腳想說點什麽，又朝她媽媽看了一眼，她媽媽沒說話，瞪了翠翠一眼。

“還不快走，趕不上縣裏的班車了，造孽！”

翠翠趁她媽急著趕路，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疊成方塊的紙放在路邊石頭上。

然後抬腳跟上她媽媽，邊走邊朝挽著褲腿站在小河裏的萬小龍指著石頭上的紙條，又衝他擺手，臉上掛著微笑。

萬小龍跳上路麵，撿起那紙條裝進褲兜裏

……

村裏沒了上學的那些孩子，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翠翠和他弟弟都去了縣城裏，萬小龍在村裏感覺更加無聊，實在是沒人和他說話了。

以前村裏的大爺大媽還不時調侃他幾句，自從小學著了火，變成了一片廢墟，再也沒人和他搭一句話了。

因為著火的第二天，村長吊著臉把他從牛棚裏扯出來，滿臉怒氣質問他：“死二球，火是不是你狗日的點的？”

萬小龍揉揉眼，裝作一臉無辜說：“我沒點。”

村長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狠聲說：“狗日的嘴挺硬，派出所的來了看不打死你，你等著。”

過後第四天派出所的警察來了，村長親自帶到了萬小龍的牛棚前。

萬小龍窩在牛棚裏，渾身臭氣熏天，臉上沾著泥巴屎。

警察一看就是這樣的人，沒打沒罵，更沒帶上警車，隻對村長說了一句話：“你這是讓我們出洋相呢，啊，老村長，這貨能知道個啥，就是他放的火，你還能把他咋地。”

關車門要離開時又回頭對村長說：“要真是他放的火，其實你們還要感謝他，我家孩子都沒資格去縣裏上小學，那裏的教育水平可比你這裏好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