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圍在一起，躺著靠著睜開眼皮的力氣也沒了，處在彌留之際。

有的人本能地借著月光用手指扣著草根，連土嚼著，

有的嘴皮乾裂，合都合不上，嘴裏唾液都是膠狀，還不忘試著舔舐石頭上的濕苔蘚。

現在一千人哭都沒有力氣，更沒有眼淚。

死亡的夜幕籠罩在一個個頭頂。

萬小龍靠著車子，昏昏欲睡，腦子裏不禁又想起那句話：成敗隻在一線，為什麽失敗的會是我們。

艾薇金黃的頭發也變得蒼黃，嘴唇起了甲，想搖搖他，手都抬不起來，

有氣無力地說：“龍哥，別真睡過去了。”

萬小龍慢慢睜開眼睛，苦笑地說：“睡不著的，想睡也放不下你們呀。”

隊伍裏有一個人和大夥不一樣，

她也吃草根樹皮，也到處找露水喝，也饑渴難忍，沒有多瘦也沒有浮腫，臉上還有點氣色。

她就是李玉珍。

她一直跟在萬小龍前後，看見萬小龍走不動，腳步亂拐要摔倒了，就趕緊扶著。

還到處找那些林子裏的藤蔓，隻要是汁液多的，就砍斷成一節一節分給大家，吸裏麵的水。

萬小龍剛開始還有點精神，但看著這麽多女兵快要餓死渴死了，無能為力，已經心力交瘁。

不僅想到對甜甜圈說的那句話：你要是餓極了，我把胳膊烤了給你吃。

甜甜圈就在自己前麵不遠處，和幾個兵在草窩裏四仰八叉躺著，好像睡著了。

萬小龍拉了拉靠在車頭位置的李玉珍。

擠出一絲笑說：“玉珍，看來回不去了。

你這個假姐夫幫不到你了。

不知道我明天還能不能醒來，

要是醒不來了

明天你就獨自離開吧，

槍拿好，路上小心。”

說完，把口袋裏的珍珠手鏈遞給她。

“這個你拿著，一定活著回去，交給你姐，這是我給你的任務。”

李玉珍接過手鏈戴上，眼淚流了出來。

她道：“姐夫，你不會死，你要管我的。”

…

到了半夜，周圍一片死寂，都睡著了，或許都還有一絲氣息在夢裏猶存。

萬小龍被人使勁搖醒，

睜開眼睛一看，

月色下是李玉珍一雙晶瑩的眼。

她把一頂鋼盔端在眼前，

對萬小龍小聲說：“姐夫，你喝這個吧！”

萬小龍接過鋼盔，

裏麵是清黃的一點水。

“哪來的？”

萬小龍有點激動。

有水意味著希望。

她說：“是我自己的，你喝吧。”

萬小龍也不問那麽多了，關鍵是太渴了。

咕咚兩口喝下去，

瞬間清爽，

這水似乎甘甜香氛，

又把鋼盔上最後一滴舔乾淨。

“這是？”

萬小龍的舌頭現在才有了味覺。

知道了這是什麽水。

李玉珍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抿著嘴巴。

萬小龍放下鋼盔，

伸手把她拉進自己懷裏。

緊緊地抱著，

喉嚨梗塞

要哭，

卻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