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片刻，顯然看出葉衛丹在撒謊了。

但韋斯利董事長並沒有揭穿。

以兩人的角度，對於他觀察葉衛丹是更加便利的，不過，韋斯利董事長也想不到，他觀察葉衛丹時，有一隻貓在利用同樣有利的角度觀察他。

【心理學檢定，你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憐憫誰】

是的，就是這樣，這個表情，陳二煌想，憐憫，耐人尋味。

心理學的技能檢定結果一如既往是暗骰，陳二煌也不知道，自己觀察到的東西是多心了，還是的確如此。他還需要更多線索，但此刻卻又不能通過團隊頻道指揮葉衛丹。

雖然剛才幾分鐘裏他們交流過接下來應該朝什麽方向提問，但是——

“這輛火車，有點可怕對不對？”葉衛丹努力裝出善意隱瞞了什麽的樣子，“突然就覺得有點冷。”

“還行吧，”韋斯利董事長下意識說，“你不能拿二十年後的空調技術要求它，在當年，這已經是最好的火車了。”

“嗯……嗯……”葉衛丹不停在電腦上切換那幾張關於韋斯利的截圖，想先找個話題，“的確可能是這樣？我沒見過二十年前的火車是什麽樣子，這輛火車，這輛火車——”

他頓了頓，陳二煌屏住呼吸。

“——聽說是直接撞在了月台上？太可惜了。”

葉衛丹這麽說。

話音落，他便感覺口袋裏僵住的一團放鬆了下來，意識到這個話題選擇對了。

歐耶！

這可是在哥麵前……葉衛丹不得不低下頭遮掩自己興奮的表情。

韋斯利董事長這回沒太注意到他，因為葉衛丹最後那句話讓他陷入回憶。

片刻後，他才道：“的確，太可惜了，如果沒撞上月台……你恐怕不知道，K331號是我耶特爾集團的產品。”

“哦！是嗎？”

韋斯利董事長苦笑著道：

“沒錯，二十年前還是地區經理的我把他推銷進這個國家。我了解它的每個數據，從材料到速度，座椅的製作商，提供車窗玻璃的廠家，使用的什麽新技術，年輕的我幾乎都背下來了。”

這句話葉衛丹知道怎麽接。

“是您年輕的時候？啊，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韋斯利董事長朝他攤手一笑，“畢竟年輕嘛，努力工作反而有一種樂趣，賺錢不是必要的，你懂嗎？對我而言，金錢就是那樣的東西，我看中的是怎麽把產品賣出去，那種成就感。”

“我懂我懂！”葉衛丹狂點頭，“做出個好菜我也是這麽高興！”

“沒錯，就像廚子做出好菜一樣，”韋斯利董事長露出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迅速蒙上了一層陰影，“結果卻是，K331號特大事故，我的人生——”

陳二煌和葉衛丹在心裏和他一起說完這句話。

“——完全被它改變了。”

默念完，葉衛丹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他連忙搭話：“這不是您的責任，都怪這個司機！”

韋斯利董事長搖搖頭。

“我知道，但我無法忍受這種感覺，這輛火車，就像我的孩子一樣，你懂嗎？這樣的結局，是無法忍受的瑕疵，可以說是把當時在天堂中的我打落地獄！”

太誇張了吧，兄弟。

葉衛丹想。

然後他震驚看到這位老人落下淚來。

“那個……您，您那個……”

“沒事，”韋斯利董事長掏出手帕，擦掉眼淚，“我隻是、我隻是需要親愛的一點安慰。”

葉衛丹：“……”

“她不在，”韋斯利董事長苦笑，“算了，你先走吧，讓我獨自一人平靜一下。”

“好吧，”葉衛丹隻能這麽說，“您好好休息，我先跟上去了。”

韋斯利董事長點點頭。

葉衛丹虛著眼往前走了三步，聽到身後啪的一聲時，他甚至不太驚訝。

轉過身去看，韋斯利董事長已經半個身體鑽出車窗。

下一秒，這位老人整個消失在窗口。

啊，葉衛丹想。

又跳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