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房東換了人。但是，他們卻能感覺到。這個雖然看起來像是僵屍、對曹金鳳狠辣的小姑娘，是個好人。老趙匆匆跑下樓，他老婆也緊緊跟著。老趙跑到季素素身邊，拿出手機，臉漲紅：“小姑娘！你昨天車費給多了！”知道是個活人，老趙當然要退錢。大家的目光再次拋過來，靜靜地看著。季素素看向老趙，嘴角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即便是夕陽橘紅的暖光，也無法給她染上一分膚色。她像是彩色照片裡唯一褪色的存在。成了時空的隔離者。看著季素素那張煞白的臉，老趙老婆心疼了：“小姑娘，我去你燉點紅棗湯。”老趙老婆生氣地看老趙：“你也是，人家小姑娘昨晚肯定迷糊了，多按了幾個零，你怎麼也不提醒人家！”老趙老婆說完，還狠狠擰了一把老趙胳膊。我們不能貪彆人錢！老趙憨厚老實，一時語塞。他能說什麼，總不能當著就素的麵說，昨晚當她是鬼，沒敢叫住。季素素淡淡地笑著：“沒事，這是我資助你們大兒子讀大學用的，他能考上211，了不起，是我們這個大院的驕傲。”老趙夫妻愣在了原地。怎麼這個小姑娘什麼都知道？季素素看出他們的驚訝，得解釋解釋。不然這樣大家會怕她。她可不是人肉狂。“素素是我的好姐妹，她經常和我提起大家。”老趙和老婆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季素素微笑看著老趙夫妻，這就是她的家人。不會有害人之心，也不會占人便宜。曹金鳳翻倍賣她房子。他們卻連一萬塊也不會貪。因為，他們有良心。他們的良心，會因為這一萬塊而不踏實。這樣的人會被很多人認為是當代社會的傻子。但是，他們卻是人類良知的最後守護者。“放心吧，如果錢收得不踏實，等你們兒子畢業了，來給我打工還上。”季素素明白老趙夫妻的性格。不到山窮水儘，他們不會接受任何資助。因為，這是他們的骨氣。老趙夫妻一時變得難言。心裡感動得說不出話。“我去給你燉紅棗！”老趙老婆立刻上樓，眼裡噙著淚。老趙立刻拿起筆，目光裡透著固執：“我給你寫欠條！”看，這就是可愛有可敬的老實人。老趙說什麼都要把欠條塞給季素素。哥舒煌低著頭，縮著身體走到季素素身邊坐下。編輯姐姐給他和這個大院，又帶來了安全感。淩霄回來時，大家已經開始準備季素素的頭七。他也默默坐到季素素身邊。看著她緩慢的呼吸，像是真的快要死了。桌子開始一張張擺上。大家紛紛從自家拿出了一個菜，放上桌。更多人匆匆趕回來參加季素素的追悼會。從大家口中知道了下午的事。紛紛驚奇的偷偷看向季素素。沒想到今天上個班，錯過了如此精彩的事。老趙老婆端著紅棗湯過來。吹了吹，放到季素素麵前的桌上，目露擔心：“小姑娘，曹金鳳一定不會罷休的。”季素素拿起湯碗，冷冷一笑：“有我在，她翻不了身！”季素素說完，一口乾。那如同梁山好漢般的豪邁，讓老趙老婆說不出的崇拜。“咳咳……”季素素咳嗽起來。淩霄變得緊張，季素素該不會真要死了吧！他想脫外套，發現自己隻穿襯衫。老趙老婆看了出來，趕緊起身：“我去拿條毯子。”其實，大家都看出來了。這個小姑娘，一定是得了重病。“編輯姐姐，你沒事吧。”哥舒煌低著臉問。目光隻看著自己的手。但雙手卻不安地攪動在一起。季素素長長呼出一口氣。那口氣，像是剛吃完冰棍，透著涼。她轉臉看哥舒煌：“素素是怎麼死的？”季素素自己的回憶，隻停留在她還在電腦前工作。然後，困了……淩霄立刻側臉，目光落在季素素的側身上。“毯子！”老趙老婆拿來了毯子，遞給淩霄。淩霄立刻接過：“謝謝。”他轉身給季素素蓋上。目光隨即側落一邊。而心思已經全在季素素與哥舒煌之間。哥舒煌又開始揪自己頭發：“不，不知道……”“不知道！”季素素也驚了。她到底怎麼死的，居然，沒人知道！哥舒煌點點頭，歎口氣，變得難過：“忽然就有警察來了，說有人報警說素素房裡不對勁，然後警察進去，就發現素素姐沒氣了……然後120來了，就把素素姐拖去急救了……”哥舒煌開始哽咽。老趙老婆也心情沉重地長籲短歎。“誰打的電話？”季素素問。哥舒煌搖搖頭：“都問了，大家沒打，不知誰打的。”“那屍體呢？”淩霄隱隱覺得這裡麵有蹊蹺，追問。哥舒煌搖搖頭。季素素撐圓了眼睛。到最後。她怎麼死的？不知道。屍體在哪兒？也不知道。誰打電話報的警？更不知道。她怎麼死得有點不明不白？“還是我來說吧，哎……”老趙老婆開始補充，“第二天我們去派出所問，說素素是猝死，然後因為警局那邊查了素素的社會關係，發現她孤身一人，就轉交給當地民政部門處理了。”“然後呢？”季素素現在很關心自己的屍體。“我們不是家屬，不能認領屍體，民政部門那邊直接安排火化了，骨灰盒我們都不能認領……”老趙老婆哽咽起來，“他們葬得太快了，給素素葬那種公共草坪裡，連個碑都沒有……”老趙老婆一下子哭了出來：“素素這孩子……這輩子真是沒享著什麼福……”哥舒煌也在旁邊不停地抹眼淚。季素素淡然地長舒一口氣。總算搞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了。淩霄的目光一直落在季素素的臉上。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微表情。他所熟悉的季素素。絕不可能認識江北的這個，住得如此簡陋的季素素。這點，他可以用項上人頭來保證。所以，現在坐在他身邊。關心這個季素素死因的。隻有可能是！“嗡——”莫名的耳鳴襲來。他整個世界觀在那一刻崩塌。唯物主義，科學主義，人本主義。都不是他的世界觀中心。一切被擊碎。讓他的大腦開始進入格式化般的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