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站起，卻再次跌倒在散亂的外賣裡。外賣的湯水隨著雨水流向排水口。季素素對陸司辰點點頭。陸司辰報警。季素素蹲到外賣小哥邊：“彆擔心醫藥費的事，我們車上有攝像，那個撞你的人，也跑不掉！”外賣小哥低下臉哭得抽氣：“謝……謝謝姐……”忽然間，他的手機開始響起。外賣小哥拿起，又開始哭：“怎麼辦……今晚還要賠大家外賣……”“我來吧。我熟。”季素素拿過電話，接起。“你什麼情況啊！我飯呢！我快餓死了！”聽到那不友好的催促聲，陸司辰就已經沒好臉色。但季素素，依然嘴角掛著微笑，宛若客人就在麵前。打工的經曆，讓這個微笑竟是成了她的本能。“對不起，外賣小哥出車禍了，您看這樣吧，飯錢我賠給你。”季素素柔柔的聲音瞬間安撫了對方急躁的心。對方安靜了三秒。“啊！小哥沒事吧！抱歉抱歉，我剛剛態度不太好，外賣不用賠了，人有沒有事啊！”季素素伸手攬住濕噠噠的外賣小哥：“看，還是好人多。”外賣小哥哭著對手機說：“謝謝，謝謝大哥理解……”“彆哭了，哎呀這事整的，兄弟，大家都是打工的，能理解，哥也有崩潰的時候，不說了……哥給你打賞去。”對方忽然哽咽起來，匆匆掛掉了電話。小哥的崩潰似乎也勾起了大哥的脆弱。在這個雨夜裡。這座城市裡的人，又有多少在崩潰邊緣徘徊。季素素一個個打過去解釋，都得到了大家的理解。甚至大家還不約而同地打賞了小哥。季素素再聯係平台報備。一係列操作非常熟練，卻揪痛了陸司辰的心。說明季素素真的跑過外賣。陸司辰為季素素和小哥撐著傘，自己已經濕透。雖然身上是冰涼的雨水。但他的心裡，卻莫名地溫暖。他作為季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陸秘書。坐在奢華的辦公室裡。一年四季的中央空調。凍不著，熱不著。無數人圍著他。但是他的心，卻越來越冷酷。就在他自己都認為自己已經是一顆石頭心時。季素素，卻一點一點敲碎了他心上岩層。露出了那石化下的柔軟紅色。在複仇的黑暗中。他終於慢慢回想起。自己，也是個人。他靜靜地注視著季素素。周圍的雨聲仿佛不再存在。附近的交警接警立刻趕到。陸司辰留下了聯係方式，回去提供視頻。緊跟著，救護車也來了。雨，卻停了。陰雲微微散開，露出了一抹清月。仿佛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季素素陪小哥上了救護車。陸司辰給季素素一個手勢：醫院會和。救護車的門關上。卻有路人默默地錄下一切上傳：【外賣小哥哥被人撞了，肇事車跑了，後來來了個小姐姐一直陪著去了醫院，還是好人多啊……】外賣小哥出事的地方離聖安華最近，就被送往了聖安華。季素素看著小哥的學生證。宋誌鵬，是江南大學的大二學生。張亞楠急衝衝而來。看見季素素安然無事，大鬆一口氣。她跑過來就抱住季素素：“嚇死我了，他們說救護車把你送來了，歐冶也讓我趕緊來看看，歐冶居然也會關心你了。”張亞楠笑了起來。為歐冶高興，也為季素素高興。季素素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張亞楠立刻義憤填膺：“什麼人啊！撞了人跑？現在都是天眼係統，能跑哪兒去？”正說著，宋誌鵬被送了出來。沒什麼大問題。是肇事車闖紅燈。幸好宋誌鵬刹車及時。車撞了他的前輪，他被摔了出去。醫院旁邊的咖啡廳裡，宋誌鵬終於平靜下來。張亞楠給他送上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宋誌鵬看著差點又要哭。“你哭啥。”張亞楠忍不住笑。季素素握了握張亞楠的手。張亞楠明白了什麼，輕拍宋誌鵬安慰：“都過去了，彆擔心醫療費，我們醫院雖然是私營，但卻有福利項目，不收你錢。”“謝謝，謝謝……”宋誌鵬現在隻會說謝謝。季素素將學生證還給宋誌鵬。剛才因為檢查需要證件。“你是江南大學的學生，申請補助了嗎？”宋誌鵬變得沉默。沉默的氣氛讓張亞楠也感覺到了什麼。季素素沉下臉：“是不是沒申請成功？”宋誌鵬繼續低著頭。“是班主任要求對半分，還是發給了關係戶？”宋誌鵬忽然驚訝抬頭。張亞楠也有點吃驚地看季素素。她怎麼對貧困補助這一塊那麼熟悉？季素素也沉默了。但臉卻陰沉似鐵。陸司辰換了一身衣服匆匆趕來。看到季素素陰沉的臉時，疑惑地看向張亞楠。宋誌鵬匆匆起身，向季素素鞠躬：“謝謝姐，我該回學校了。”季素素忍著憤怒微微點頭。“我來叫車。”張亞楠感覺氛圍不對，帶宋誌鵬離開。陸司辰坐在了季素素身邊，沉沉看她：“你想安排誰。”季素素的神情告訴他。她又要把人放上名單了。季素素沉沉盯著咖啡杯：“我高中的時候，是有貧困補助的，我們學校的貧困補助需要班主任審核簽字，高二時，我們換了班主任，他對我說，他要五五分。”陸司辰震驚了：“貧困補助才多少錢！連這點錢都要貪汙！”季素素看向陸司辰時，目光麻木到平靜。宛如這種事，已經變得平常。“越是窮的地方，手裡有了些許權力越貪，即便十塊百塊，積少成多，我還不算什麼，那些村子裡，殘障金，房屋修繕金，五保戶的補貼，各種國家補助，隻要能貪，都會想辦法貪，天高皇帝遠，難管地頭蛇，國家沒辦法去一個村一個村合適，學校亦是如此。”隻是聽著，陸司辰已經胸口冒火。大地方養大貪。小地方養小貪。莫說季素素說的這些。就圖騰裡吃回扣的，不知又有多少。“學校好比一個村，當校長擁有了中央集權的權力，他就是這個村的最高掌權者村長，校長好，則學校清明，校長惡，則可掩蓋學校裡的黑暗，江南大學。”季素素沉沉注視陸司辰，開口：“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