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廳同沈序用過早膳,沈令徽算著時辰也該出門去昭雲寺上香了。
當今太後篤信佛教,是以每年年關將近,昭雲寺都會舉辦盛大的法會,遍邀名門世家,沈家雖然沒落,卻也在其列。
“幺幺。”沈令徽正欲出府,聞聲回頭望去,隻見沈序無奈看著自己,手裡還搭著件披風,“又不穿好衣服就出門,也不怕著涼。”
“過來。”沈序朝她招手。
沈令徽彎著眸子小跑過去,俯身讓沈序替她係好披風帶子。
“怎的每次都忘了穿,可是嫌棄我替你挑的這件披風不好看?”沈序笑著替她將臉頰碎發拂到耳後,轉頭看向錦朱,“快去吧,雪地路滑,錦朱你要照顧好幺幺。”
被點到名的錦朱神色一凜,對上沈序彆有深意的目光,“是。”
昭雲寺位於京郊山頂,山路崎嶇不平,加之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山道上儘是半尺厚的積雪,更彆提車轍碾壓過後的殘雪,臟濘濕滑,簡直寸步難行。
路上不少貴人馬車打滑,所幸沈令徽吩咐車夫慢些駕車,這才有驚無險抵達昭雲寺。
不過因著行得慢,也到得遲了些,大殿內人頭攢動,不少人已上過香出來。
沈令徽接過香,緩步步入大殿,殿內香煙嫋嫋,威嚴赫赫的金佛垂首俯視眾人。
眾人皆是沉默不語,小心舉動,生怕擾了殿內佛像。
“擠什麼,沒長眼睛嗎?”一聲躁鬱的低斥引得周圍人側目,隻見李淮遠緊緊護著懷裡身量纖細的姑娘,不滿地斥罵侍從,“還不快把香取來,這裡熏得慌,早些上完香我好早些帶青青去後山求姻緣。”
有些認得李淮遠和沈令徽的人紛紛將目光轉向沈令徽,神色微妙。
早就聽聞定國公府不甚待見定親的沈家,但是沒想到這麼盛大的場合定國公府竟然會選擇帶個不入眼的妾室出門,可見沈令徽有多不得定國公府的心了。
“姑娘。”錦朱感受到周圍或好奇或奚落的目光,抿唇道,“他們李家真是欺人太甚。”
“走吧。”沈令徽搖了搖頭,“還要去供奉父親母親的長明燈。”
沈令徽不欲理會那些角落裡的竊竊私語,起身朝殿外走去,卻迎麵撞上一人。
“呦,我還以為方才是我看錯了呢,原來真是沈姑娘你啊。”來者一襲粉色裙衫,巴掌大的小臉上嵌著雙丹鳳眼,眼尾微微吊起,看上去有些刻薄。
李月看著沉默蹙眉的沈令徽,嗤笑了聲,“我說沈姑娘,今日這般重要的法會你來遲了也就罷了,怎麼還不去給長輩請安呢。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沈家沒規矩。”
沈令徽抬眸瞥了她一眼,“勞駕讓讓,沈家先長供奉在偏殿,我正要去見禮。”
李月不偏不倚擋在沈令徽跟前,譏誚勾唇,“都說出嫁從夫,你如今和我那堂弟訂親,不就是半個定國公府的人嗎。也不知沈家是怎麼教你,連給未來婆母請安的規矩都不懂。”
“難怪我那堂弟寧願帶個外室出門,也不願意同你一道。”李月低聲嘲笑道。
沈家兩個死人還排在定國公府前麵,真是不知所謂。
“我觀李姑娘的病是大好了,比前幾日尋我看診時有底氣多了。”沈令徽掃了眼李月,淡淡開口。
“你——”李月被戳中,臉色一陣發青,嗤了聲彆過臉,“尋你看病是給你臉麵,尋常人我還瞧不上呢。”
“是麼”沈令徽也不惱,不疾不徐道,“那將診金和藥錢結了吧,李姑娘身份貴重,用的儘是上等藥材。替你抹個零,一共是一百兩。”
說著,沈令徽抬眼去瞧李月,卻見她臉色發青,惱道:“沈令徽!你是未來要做定國公府主母的人,怎麼一身銅臭,隻知汲汲營營,真給我定國公府丟臉!”
沈令徽懶得再與她分辯,轉身正要走。
卻聽見一聲嬌嬌弱弱的嗓音傳來,“這位就是沈姐姐吧。”
被李淮遠當眼珠子護著的何青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柔柔笑著望向她,“先前我曾多次想拜見姐姐,可姐姐總是閉門不見,再加上淮遠哥哥總不許我出門,今日才算得見。”
說話間,何青青麵帶嬌羞,有意無意瞥了眼身後的李淮遠。
“擇日不如撞日,趁巧淮遠哥哥也在,我敬姐姐一盞茶。”何青青接過侍女遞來的杯盞,笑著在沈令徽跟前站定,抬手奉上。
莊嚴佛殿內,人來人往,卻上演一出妾室給還沒過門的正妻敬茶的好戲,不少人駐足圍觀。
沈令徽如芒在背,蹙眉不接,“我有意退婚,這盞茶青青姑娘還是留著敬奉給未來世子妃,我無福消受。”
“何況此處是佛寺,並非見客的前院,姑娘此舉未免有些不妥。”
沈令徽此話一出,站得近的一些人紛紛側目看來。
這沈家竟然要退親——
“姐姐可是嫌棄我出身低微這才尋著借口不肯接這盞茶。”何青青猝然落淚,白淨小臉上掛著兩行清淚,我見猶憐,“我無意和姐姐爭搶世子妃之位,我隻是心悅世子,甘願為奴為婢伺候他。”
“姐姐若是不肯受這杯茶,那我情願絞了頭發出家做姑子,也不橫在姑娘和世子中間,讓你們二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