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定奪,將在兩個月後舉行。李天罡將此消息傳給賀劍蘭,也通知了全府上下。一時間,各院嘩然。不過,此事他們也早有預料,從李無雙下山奔赴回來,就知道是衝真龍而來。隻是,此次能夠爭奪真龍的人選,原本主要是水華院,如今卻臨時殺出了山河院的李昊。"哼,柳月容估計氣壞了。"玲瓏院中,蕭玉靜冷笑。她自己膝下無子,隻有養子李元照,而以李元照的資質,雖是八等戰體,但終究是差了點,九等戰體僅僅是頂尖天驕的基礎線而已。自然難以爭奪真龍。但這次李昊展露鋒芒,一朝驚天下,李元照跟李昊的關係又是最好,反倒也能受益。不過,她對這些卻不是特彆在意。水華院內。柳月容雖有預料,但還是咬牙切齒。她讓老嫗準備信箋,事到如今,她隻能求助乾風的師尊了。也許那位比肩乾道宮真人的佛主,會有辦法。雖然自己的孩子也是十五裡境,但畢竟,大了三歲。…………無量山。梵天淨土地界,無量靈境中。無量山的規矩森嚴,衣食住行都隨佛階製度而定,如金剛可入住金剛心殿,在裡麵感悟宗師之心,修成羅漢,而羅漢能住在佛堂,享受供奉。至於靈境之地,至高無上,是無量佛主所修習居住的地方。此處靈煙浩渺,如世外仙地。"阿彌陀佛,佛主,消息已經傳給乾坤金剛了,他正在趕回來,另外剛又收到神將府的來信,是乾坤金剛的母親柳氏所寄。"一位菩薩低語佛號,手裡拿出信,隔空遞交給上麵的佛主。無量佛主身披袈裟,渾身佛光,背後熾烈的佛輪照耀,散發著普度眾生的光芒。他身體碩大,有十數丈之高,這是特殊修行秘法所至,具有不可思議的偉力。而達到四立境的菩薩卻隻是常人體積模樣,在其身邊猶如螻蟻,隻能仰視。信箋飛來,無量佛主卻並未接過,隻是停留在他眼前片刻,就自動化作灰燼消散,被其洞察閱覽。"消息我等早已知曉,柳氏太過急切了。"無量佛主輕聲道："讓她無需急躁,天資並非單靠境界決定,還要看各境的底蘊,乾坤金剛修習的都是我佛門頂尖功法,加上他李家的絕技,同境中足以位列前五。""等他歸來,我再傳他一道佛願,可保他同境無敵。"那菩薩鬆了口氣,道："多謝佛主。"無量佛主輕聲道："近百年來紛爭頻發,大禹的氣運衰竭,此次插手神將府的真龍之爭,也實屬無奈之選,當亂世將至,就該我等下山,濟度蒼生了。""阿彌陀佛。"菩薩麵色虔誠。…………隨著李家真龍即將敲定的事傳出,各方都收到消息,為此事悄然行動起來。"真龍定奪,主要看兩個方麵。"山河院中,李天罡將李昊叫到麵前,看著這個兒子,他的心情既是寬慰,又有幾分憂慮："第一是看天資,第二就是看心性。""除此之外,還有功勳,人脈等等,但這些都是次要,屬於錦上添花。"李昊點點頭,這些二爺跟他說過。神將府是頂尖大家族,並非單看實力。天資固然重要,但光有天資也不行,若心性極差,走不遠。比如急躁、驕縱、偏執等等,若這種心性配上頂尖天資,將家族托付於對方,無異於是讓一個瘋子握住方向盤,隻會毀滅的更快。穩健、內斂、八麵玲瓏、寵辱不驚等等,才是上好心性。簡單來說,不光得有出色的天資,思想品德還得到位,這才是大家族繼承人該有的風範。至於人脈功勳,就隻是加分項。人脈也是心性的側麵反應,畢竟若無八麵玲瓏的處事心性,何談人脈張嘴就得罪人,這樣的人實力再強,未來擔任家主,也隻會讓整個家族舉目皆敵。李家真龍的挑選雖不如皇族太子那般嚴苛,但也是精挑細選的,不像小門小戶,可能某個庶出得到些機緣一朝崛起,力壓滿堂,就將那些叔伯給驚的跪拜了。但這種往往最後庶出一路衝天,將家族甩的沒影了,隻是當個甩手掌櫃而已。而頂尖家族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為家主必須托起整個家族,帶著家族一同前進,這就是考驗心性的原因。李天罡看了眼李昊,道："你的天資我並不擔心,但這些年我對你疏於管教,以至於你心性散漫,若你能努力一點的話,你的成就遠不止於此。"說到這,他停頓了下,看了眼李昊。這話先前他也說過,如今也算是舊話重提了。而李昊先前給他的回答是,又如何此刻看李昊麵無表情的模樣,他歎道："我知道我跟你娘沒有陪伴在伱身邊,是我們的失職,但燕北的億萬百姓需要我們,若是我舍棄燕北不顧,不說大禹會如何,光是燕州百姓就要生靈塗炭。""身為將門世家子弟,你應當理解這點。""我理解！"李昊開口了,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父親："關於這點,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們,從未！""這點我能作證。"亭內垂手聆聽的李福插嘴說道。他看著李昊,眼神中卻帶著疼惜和不忍,對李天罡道："侯爺,少爺遭遇刺殺,您讓我回府保護,我曾問過少爺,但少爺非但沒有怪罪你們,反而還擔心你們在燕北會不會有危險。""他……真的從沒怪過你們。"聽到李福的話,另一側如侍衛般佇立的羽玄也是怔住。他看向那眼眸認真而倔強的少年,心中忽然有種難言的感覺。他是孤兒,他能理解那種感覺。他出生就被拋棄,在軍營中長大,四五歲時,每次看到彆人家的孩子有父母陪伴,玩鬨,他心中都不是滋味兒。羨慕、記恨、憤怒。他曾在黑夜中無數次對著黑暗的空氣質問,為什麼你們要這麼狠心,將我拋棄不養又為什麼要生我這種憤怒,直至長大才漸漸淡去,因為他想過可能那對素未蒙麵的父母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而眼前的少年,出生就跟元帥和夫人分彆,又在這個年紀,本以為也會像自己那樣,滿腔怨恨,結果,他卻能理解他才多大看著那少年單薄的身軀,羽玄感覺心臟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流淌出來一樣。他忽然發覺,自己是第一次了解這位少爺。聽到李福的話,李天罡怔住了。他看著李昊格外認真的眼神,知道李昊沒撒謊,加上李福作證,他頓時有種鼻尖發酸的感覺。但他從不輕易落淚,深吸了一下,就將鼻端的酸意壓了下去,很快又想到李昊先前的態度,問道："那你心中可有過怨念""有。"李昊依然是認真回答,並未隱瞞。三人都是一愣,剛剛他們還覺得李昊沒有撒謊,但這話馬上就前後矛盾了。李昊深吸了口氣,凝視著他。"我的怨氣不是你們沒有回來,而是你們有很多次的送回軍報,我數過,一共是二十四份,每年接近兩封！""但是,在這十四年裡,你們卻隻送回了七封家書！"李昊終歸不是少年心性,若隻是單純的十四歲少年,也許會將這些想法懷揣在心底,鬨點彆扭。但他選擇了有話直說,也許隻有這樣跟這位父親的關係才有緩和的可能："每次看到軍報送到長春院,我都會去看,我在等,我以為會有家書一同送回,但我失望了十七次！""這十七次,大娘編造了十七封家書來寬慰我,她以為我不知道,但其實我一聽就知道。""我不用你們千裡迢迢趕回來匆忙看我一眼,但是我不懂,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明明能夠寫信回來,你們卻不順帶捎送一封家書回來。""你們對自己的兒子,就一點都不好奇他是怎麼生活的嗎,他有沒有學會刷牙,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不開心"李昊說到此處,眼底的積怨也不自禁顯露出來。他這身軀終歸是承載了眼前男人的血脈,將其視作了父親。十四年不見未必能談得上多麼的感情深厚,但總歸會感到失望和失落。聽到李昊一句句的說完,三人都是呆住。李福怔怔地看著李昊,身體微微顫抖。他這些年可都是陪伴在李昊身邊,他又何嘗看不出大夫人的眼神和臉色,自然知道那是臨時編造的。但,他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李昊居然也看出了。可是每次李昊聽完,卻都是開開心心地跑回來。原來,他都是裝的麼是不想辜負大夫人的那片心意麼李福微微咬著牙,這個馳騁沙場隻流血不流淚的漢子,此刻卻有點想哭。李天罡跟羽玄都是呆愣地看著李昊,眼神很快變得複雜,李天罡無言以對,麵對李昊的這些話,他忽然發現自己竟一時找不到任何借口。他想說,是邊關戰事緊迫,接連不斷,讓他無暇分心。但,這是理由麼他說不出口了。再緊迫,寫一封家書的時間都沒麼能夠寄信軍報,卻不能捎帶一封家書嗎他隻能想到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真的忽略了這個兒子。這是從何時開始的他記不清了,也許是接連得知李昊不能築基溶血後,他就將心思逐漸全都轉移到戰場上了。又或許,真的是頻繁的戰事,讓他心力憔悴,無暇顧及。甚至,在他心底還想到一種原因,那就是他跟這個兒子接觸太少了,自己在李昊出生後就離開,以至於他並未習慣有這麼一個兒子。但……這種想法能說出來麼,作為一個父親,能說出口麼最可怕的是,這七封家書,他的印象也不深,似乎好幾次都是妻子提醒,他才想到…這一刻,李天罡的臉色有些蒼白和難看,他第一次發現,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自己,在父親這方麵,是多麼的失敗。"昊兒……"李天罡看著眼前這少年,對方眼神清澈,卻又認真。他有些不敢直視,心中發酸,將李昊攬入懷中,聲音中有些微微地沙啞："是我對不起你！"聽到耳邊這位父親的低語,李昊沒有波動的內心,微微地鬆軟了一些。他暗歎一聲,對不起有用麼有些東西是無法彌補的。不過,他在心中默默勸告自己,算了。許多東西,總歸是有一個過程。他願意接受對方的道歉,隻是總歸會感到幾分缺憾,也許,這就是人生李福跟羽玄看到這一幕,都是默默無言,心中為李昊的乖巧懂事感到疼惜,也在遺憾這疆外的紛爭,除了那些無數死傷的將士外,也傷到了千萬裡外的一個孩子。許久。李天罡慢慢平複下心情,收拾了情緒,他深吸了口氣,對李昊道："為父缺失你的十四年,我一定會補償給你！""今後你要什麼有什麼,我都會滿足你！"李昊鬆了口氣的感覺,旋即道："那我希望能自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