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道(2 / 2)







那年齡最大的少年雙手抱臂,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張遠的眼神裏滿是輕蔑和譏嘲之色。

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乞丐!

另外一名少年則衝著張遠扮了個鬼臉,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仿佛在說:區區一個下賤的小泥腿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也敢拜師學藝?

張遠默默地轉身離開。

沒走出多遠,他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嘲諷聲:“大哥,你看那個人好像一隻黑猴子啊。”

“嗬嗬,不自量力!”

“別理他了,我們繼續練習。”

“哈哈!”

張遠置若罔聞。

張遠不會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但是今天遭受的羞辱,他將牢牢銘記在心底,然後成為奮勇向上的動力!

錯過了一次機會沒關係,他還很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可讓張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回到位於村東頭的家,就見到家門口圍著三五人,旁邊還有鄰居在探頭探腦地張望。

而張遠這一世的母親,一位瘦弱蒼老的女子正淚水漣漣地在跟堵門的人交涉!

“娘!”

張遠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右手握住了插在腰間的柴刀。

“遠娃兒回來了!”

有眼尖的鄰居喊了一聲。

堵門的那些人立刻轉過身來,其中一名獐頭鼠目的中年人尖叫道:“你就是張遠吧?回來得正好!”

張遠注意到對方的手裏捧著一冊賬簿,而其左右隨從都是孔武有力的家丁。

他立刻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放開柴刀:“我是張遠,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這一世的張遠從小就失去了父親,一直和寡母兩人在村裏相依為命,如今十五歲的他已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也行。”

那師爺模樣的家夥撚了撚鼠須,大模大樣地說道:“縣衙下派徭役,我們陳家村分派到了三十戶,你家名列其中,所以下個月初你得去往縣城服役,為期五個月。”

張遠吃驚:“我家去年已經應役,為什麽今年又輪到了?”

對於鄉民而言,縣裏下派的徭役無疑最可怕的事情之一。

徭役動輒三五月甚至一年半載,而且還得自帶部分口糧,乾得又是非常辛苦以及危險的活,一個精壯的漢子服役回來,瘦成人乾或者落下傷殘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都還算好的,有的是一去不複返的!

堪比鬼門關。

去年張遠家的徭役,是他的母親變賣了僅剩的嫁妝首飾,用銀兩抵充應結的。

本來以為可以消停幾年,沒想到今年又來了。

真是不讓人活了!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

獐頭師爺嗤笑道:“從本月開始,陳家村的徭役和賦稅都由我們陳老爺掌管,你不想服役的話,那就繳納五兩應役銀吧。”

“五兩?!”

張遠睜大了眼睛:“去年都是三兩,怎麽今年要五兩?”

“我說了,去年是去年!”

獐頭師爺冷笑道:“今年我們陳老爺回村定居,打算重修村裏的祖祠,家家戶戶都得出力,加算你二兩算是便宜了。”

“記得三日之內必須要繳納,否則就乖乖去縣裏服役吧!”

“我們走!”

張遠目送著一群人趾高氣揚地離開,然後攙扶著自己的母親回到茅草土房裏。

張母抓著兒子的手臂,泣不成聲:“遠,遠娃兒,你說,這怎麽辦啊?要不…”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手指抓得很用力:“你跑吧,自己一個人跑得遠遠的不要回來,別管娘了!”

“娘,沒事的。”

張遠輕輕握住母親枯瘦的手,沉聲說道:“我有辦法的。”

話雖然這麽說,可心中的怒意化為燃燒的火焰,在他的眼眸裏洶湧激蕩。

這該死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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