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雅教授考慮的是對的,當神經外科主任與患者家屬談這件事時,並沒有秦堪想象的那樣簡單,患者家屬中出現了兩派。
一派是支持秦堪方案的,儘量不要成為植物人,哪怕是死亡率增加幾倍為代價。
另一派是患者的父親,堅決反對秦堪方案,他不肯兒子死亡,那怕是植物人,他也要養著,隻要是活的,他要陪他一輩子。
兩派的爭執很快就激烈化,一派是理性的,堅決要求醫生按照秦堪的方案進行治療,不要管另一派的意見。
他們的理由是,患者父親失去理性了,不能聽他的,等他清醒過來了,他會支持的。
這一派是患者的舅舅為代表,他明確說:“這是唯一正確的。你們必須這樣做!我全權做主,家庭裏意見不統一,我負責!”
患者的舅舅代表了患者的媽媽。
他媽媽現在是什麽也做不了,隻知道哭。
他哥哥說了,妹子,我做主了,我為了你不後悔,我們必須拚一拚。
但是,以父親為代表的意見也很明確,隻有活的,哪怕是植物人!
久病床前無孝子,這是古人總結出來的一句話,絕對適應於大多數人。患者的舅舅多次引用,但他父親不同意。
久病無孝子,但我是父親!
這話也對。
子對父,與父對子,是有區別的。
人類繼承了動物的天性,愛是單向的,是向下。
愛下一代是物種延續的需要。從物種的延續考慮,上帝沒有賦予物種逆向的愛,也就是說,為了物種的延續,沒有必要有逆向的愛。
所以,久病可以無孝子,但久病有親父。
這種理解是不理性的,秦堪回過頭,對科主任說:“就談到這裏吧。再談也不會有明確的結論。”
然後轉頭對患者家屬說:“我們將根據手術情況做決策吧。我們會從並發症和生命之間做權衡的。但是,任何可能性都存在。希望你們理解就行了。”
患者的舅舅是個明白人,馬上聽明白了,說:“我們都別爭論了,把決策權交給主刀醫生!他們最後發言權。”
秦堪他們也隻能得到這句話。
回到手術室,湘雅的教授笑道:“對牛彈琴,其實,我們也沒有必要過分尊重家屬意見,他們在沒有專業知識的前提下,怎麽可能做出正確選擇?最後,還不是我們醫生說了算!”
“是的,談歸談,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秦堪,你做決定吧。”科主任說。
“還是按先前說的辦,我現在認為這是唯一正確的。”秦堪思路變得清晰起來,醫學上的決策,為什麽讓非專業人士做決策呢?應該由專業人員做。
但是,專業人員不能純粹從專業角度考慮,還要從社會學角度考慮問題,十個植物人,還不如一個有功能的人。死亡的定義要變,肉體活著不一定就是活著。
沒有再進一步的討論,主刀改由秦堪。
秦堪考慮到他的決策與其他幾個教授有差異,於是也不為難他們,就決定自己主刀算了。
由於隻需要清除血腫,手術變得簡單多了,血腫的清除,改成用注射器抽,這樣就不需要動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