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當晚,一概應酬相邀都被沈玨回了,他帶著謝念卿在江邊泛舟。
月光冷清清,水溶溶的,落在江中,船染上了月色也變得迷迷蒙蒙。
謝念卿坐在船頭,撐著下頜,遙遙對著天上的圓月,看了許久。
江上風有些大,沈玨過去為她披了件鬥篷。
“可是在想你遠在安南的家人了?”
謝念卿點點頭,又轉身看沈玨垂著眼,神情落寞。
她知道他從小一個人在薛府,連父母是誰都不清楚。
也曾把薛府當過家,但最後卻跟薛家人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
她心裡有一些疼,過去摟住了他的腰。
“沈玨,我這一輩子也隻跟著你一個人,我是你的家人。”
說完,她猶豫了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
“那個,避子的湯藥,要麼停了吧?我們應該有個孩子。”
“不行,”沈玨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有了身孕,我們的事就瞞不住陛下了。為避人耳目,你就要出宮,你舍得離開劉翎?”
謝念卿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眼中波光浮動。
“自十三歲起,身邊的人都說你要為翎兒如何,要為謝家怎樣。一晃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比我重要。”
“這兩年翎兒也大了,我總想著按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
“卿卿,”沈玨輕輕撫她的頭發,帶著心疼。
“你現在有了我,便比這天下都重要,有我在,以後你想怎樣都可以。”
謝念卿踮起腳來親他。
“那我想要個孩子。”
沈玨攬緊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言語間都是笑意。
“好,那就今天吧。”
此次沈玨造訪兩江,似乎也沒什麼要事,更多的是謝念卿遊山玩水,也不需人作陪,隻有護衛遠遠跟著。
因為第一日就有進獻美女的事大大得罪了沈大人,段易言一直提心吊膽。
可察言觀色著,看沈大人對他也算和顏悅色,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一晃半月餘,要啟程回京了。
還和來時一樣,岸上站滿了兩江官員,仍是誠惶誠恐,不敢有半點懈怠。
段易言看著沈大人將那女子送進了船艙,正要鬆口氣,卻見船上的人頓了頓,朝自己走來。
“沈大人還有何吩咐?”
段易言忙又躬身行禮。
“段大人將這兩江治理得不錯,一派富庶繁華,本督回去會稟明聖上,自有封賞。”
沈玨聲音平平,麵色更是溫和。
段易言聽了卻不知怎的,額上冷汗直冒。
“沈大人謬讚,下官職責所在,萬不敢要什麼封賞。”
“段大人過謙了。”
沈玨淡淡笑了一聲,“隻是這醉月樓,尚風司生意做得不乾淨,還是不要再開了。”
段易言心裡如同炸了雷,怦怦直跳,腿一軟就要跪下。
“多謝沈大人提點,下官這就去查封這兩家,總不再開,請大人放心。”
“好。”
沈玨應了一聲,轉身上了船。
直到目送船隊浩浩蕩蕩走遠,段易言才長出了口氣,腳下不穩,幸好被人扶住。
醉月樓,尚風司都是他的私人產業,暗中賺了不少銀錢。
其實在兩江,官員經營商業,做幕後老板,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沈大人單單點出了這兩家,恐怕還是自己自作聰明送美女的緣故。
段易言回去,第一件事便是關了這兩家的門,從此愈加親政,老老實實做官,倒真是造福了兩江百姓。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時,謝念卿坐著船一路回了宮,天氣已冷了下來。
天一冷,她便有著懨懨的,胃口也不好,整日縮在萬寧宮。
沈玨退了朝,紅都顧不上批,就過來看她。
“卿卿,最近是怎麼了?可有傳太醫來看看。”
謝念卿眸光流轉,話還沒說,臉就先紅了。
“我怕是有了。”
沈玨愣了愣,眼睛瞬間就亮了。
“真的?”
“嗯。”
“讓我看看。”
他抖著手去摸她的小腹,那裡還平平的,看不出什麼。
“你等等我。”
他又用力抱了她一下,轉身要走。
“你去哪呀?”
“我去命人給你擬個諡號。”
從此沈玨更是每日早早回來陪她,哄著她睡著再開始披紅。
幾日後,他又拿著張紙過來,上麵寫著幾行字。
謝念卿看了看,有些想笑,給自己挑選諡號,她恐怕還是頭一份的。
之後還有很多事。
她有了身孕,不能再留在宮中,對外隻能宣稱薨逝。
畢竟是一朝太後,大喪還有的一切事宜都不能少。
這些都是沈玨在忙,根本不用她操心,她隻是怕翎兒離不開她。
這晚,沈玨來了,身後跟著劉翎。
她招了招手,劉翎立時撲進了她懷裡。
“母後,你要走了嗎?”
“是,”她摸了摸他的頭,“翎兒長大了,母後想去做些自己的事。”
她以為翎兒會哭,沒想到他隻是點了點頭。
“謝謝母後這些年一直陪著朕,護著朕。如今朕大了,不需要母後再惦記了,隻是無論何時,您都是朕的母後。”
謝念卿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緊緊抱著劉翎。
“翎兒,你也永遠是母後的孩子。”
宮裡的事都安排妥當了,接下來便是謝念卿的去處。
沈玨問她想去哪裡,她想了想說去南疆看看。
哪知沈玨聽了卻很不願意。
“去那裡乾什麼,還想著你跟薛錦川之約嗎?”
謝念卿愣了半晌才想起來什麼薛錦川之約。
眼前這人堂堂一個督公,怎麼心眼小起來跟個針眼兒似的。
“沈玨,”她放軟了聲音,“很小時我就聽哥哥們說起過南疆,說是山明水秀,民風淳樸,一直心中向往。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
她嬌嬌軟軟地懇求總是讓沈玨招架不住。
“好吧,那不能去太久,要記得早些回來。”
既然定了去南疆,沈玨就能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她一路安穩到了南疆,卻發現不需要沈玨交代,她也不會久待。
因為她開始想他了。
沈玨說過,再過幾年,翎兒親了政,他便能徹底放了權。
從此天南海北,隻要她想去的地方,他都會陪她。
在回去的路上,臨近京城,她第一次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在動。
也許,孩子也在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