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裴京鬱點擊商城購買感冒藥想要放到桌子上，然後發現床頭櫃上和枕頭旁邊都已經堆滿了東西。

以摞計的小紙條，一堆星星糖果，還有黑色的傘等等等等，怎麽看怎麽眼熟，這不是他剛下遊戲的那段時間送給謝昭君的嗎？他竟然一直還留著。

園神還有一點讓裴京鬱特別喜歡，那就是玩家送的任何東西，說過的話，都可能會在後麵有劇情。

比如現在，這些東西忽然又出現在了畫麵裏。

裴京鬱忽然在想，Q版小人保存起這些東西，又拿出來的時候，心裏會不會想些什麽好玩的呢？

還是說隻是被AI設定成這樣，做好拿出東西這個動作？

多半是後者，遊戲人物怎麽會有自我意識呢？他想。

搖搖頭，他挪動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東西，儘量騰出一個空隙來放杯水，Q版小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好似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一個氣泡從他頭頂冒了出來。

“你來了。”

謝昭君聽到聲音，混混沌沌地睜開眼睛從短促的夢裏抽離，吃藥退燒後，他渾身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隻能移動有些失去焦點的目光望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說出這句話的那瞬間謝昭君忽然嘗到嘴裏一點苦澀，是艱澀等待的味道。

以前當對方是來與他結伴而行的鬼，哪怕是等待也覺得甜蜜，現在知道對方是所謂的遊戲玩家，卻不知為何讓他感覺抓狂難捱，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理，讓謝昭君的心糾結到了極點。

『吃藥了嗎？』

謝昭君嗯了一聲，慢吞吞地回答道：“上午就吃了。”

『好點了嗎？』

睡了一覺後確實比上午好了一點，謝昭君撫上額頭，病氣仍然餘威尚存，但已經不至於影響太大。

“好一些了，但還是不舒服，頭很暈。”謝昭君虛弱地皺了皺眉，咳嗽了幾聲。

病得好嚴重，裴京鬱連忙潤去商城買藥，拖動藥品遞到謝昭君手邊。

接過憑空出現在手邊的藥品，謝昭君心裏忽然有點悶悶的。

撐起身體起來，用桌上的溫水送服了藥片，謝昭君端著杯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睡著的時候是上午，一直意識都不清醒，昏沉著直到晚上了都沒有起床開燈，月光被雲層淹沒灑不下來，於是沒有光源的屋裏一片漆黑。

他將頭垂下，把表情藏進了更深的黑暗裏，死死咬著感受到無比酸澀的牙關。

此時的場景真是和那時如出一轍，手中溫熱的玻璃杯提醒著謝昭君。

那時的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無條件的關心，於是他因此迷茫因此彷徨，又因為別人口中的“擔心”二字而心頭震動。

後來他逐漸相信。

呼之欲出的事實卻給了他一個重擊。

他很想開口問裴京鬱。

他有很多很多想問的問題。

這個世界真的是假的嗎？你對我的好是因為這是個遊戲嗎？如果這不是遊戲，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

但因為想問的太多，所以他什麽都不想再開口問了。

畢竟，身為“遊戲”裏的角色，怎麽會擁有遊戲和玩家這個概念呢？怎麽會問玩家這些大逆不道的問題呢？

他沒有辦法問，也問不出口。

謝昭君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溫水，熨帖了些，極度缺水的他一口又一口地喝著，杯子裏的水很快就見了底。

乾澀起皮的嘴唇好了許多，喉嚨裏也不再像火燒似的傳來疼痛感。

謝昭君不願意鬆開手裏的杯子，死死將玻璃杯拿著，就這樣讓它停留在手中，保護著飛速流逝的餘溫。

他忽然在想，人在大多數情況下做什麽事情，都會有個限度，有時候特別喜歡的東西也可能在某個瞬間忽然失去了興趣，就像失溫冷卻下來的玻璃杯。

遊戲亦是如此，或許某天玩家失去了興趣後就會卸載。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抓著玻璃杯的指節瞬間用力到泛白，謝昭君的臉上驀然失去血色。

就算現在裴京鬱對遊戲表現出十足的興趣，可他有自己的生活，遊戲不過是調劑品而已，可萬一某一天，他再也不會上線，直接卸載了這個不知道名為什麽的遊戲。

他該怎麽辦？

他能怎麽辦？

他什麽也做不到。

裴京鬱看著在床上縮成一團的Q版小人，十足的疑惑。

『怎麽了？還是很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Q版小人抬起有些倉惶的神色：“我已經好多了，阿鬱。”

“我隻是，做了個噩夢。”

“本來很害怕的。”Q版小人頭上的氣泡閃了一下。

“好在……”

“夢醒了，我發現那隻是一場噩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