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合一)(1 / 2)







第62章 (二合一)

解鳳惜要帶葉爭流去參加的婚禮, 主人公分別是梁國公主和鶴鳴山掌門。

一國公主下嫁一派村夫,聽起來仿佛很不搭調。

但這個世界具有“卡牌”這種特殊的力量體係,一個足夠強大的卡者, 自己就能抗衡一支精兵。

換而言之, 把公主嫁給某個江湖門派的舉動,其實就是明晃晃的聯姻。

強大的卡者不但吃的比軍隊少、行動起來比軍隊容易隱藏、而且還方便攜帶(?)。除此之外, 一個門派裏總會有些本領高強的弟子,可以分派給皇家使用。

一言以蔽之,這就相當於把公主嫁給了將軍, 而且將軍本人還是多功能的那種。

鶴鳴山號稱是一個門派,實際上整個山脈長貫西北, 占地千頃,豐饒富足, 自成一體。

山門裏除了長老、弟子之外, 更有尋常百姓定居。凡是被鶴鳴山納入山門的百姓,甚至不必給梁國納稅。

掌門人在當地與土皇帝無異。

對於這門婚事,誰聽了都會說一句“門當戶對”。

解鳳惜閒閒收起桌上的地圖卷軸,見案幾對麵的葉爭流猶自發怔,便把彩寶的綠玉煙槍在桌角一磕。

升騰而上的冷煙像是麵膜一樣, 精準地糊了葉爭流一臉。

葉爭流:“唔?!咳咳咳……”

等葉爭流揮手趕開眼前的煙氣, 解鳳惜便有些好奇地朝她傾身:“你在想什麽?”

葉爭流抬眼看著解鳳惜,毫不偽飾地爽快承認:“我在想,‘世家’和‘門派’之間有區別嗎?”

按照解鳳惜剛剛說的,鶴鳴山已經有了完善的武裝係統——和世家擁兵自重無異。

有了在此地定居的百姓——和世家隱匿白冊截留的婢仆無異。

還有了山脈的天險, 和成熟的對外防禦建築——和世家的塢堡無異。

除此之外,世家內部又不是沒有卡者——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高門家主本身就是出名的卡者。

同樣是占地為王,也同樣是近乎自治,門派和世家哪有什麽鮮明的區別?

解鳳惜琢磨了一會兒這個問題,覺得葉爭流的思路很有趣。

他想了想,給了葉爭流一個非常接地氣的答案。

“百姓往往會選擇世家,因為世家能夠接管世俗。而卡者大多喜歡投奔門派,因為門派終究以卡者為主。”

他這麽說,葉爭流就聽懂了。門派裏雖然危險性武器多,但是辦事的公務員少啊。

卡者總得吃飯,吃飯就要種地,種地就要養人,養人就要管事……

世家內部的卡者,世家可以自己消化,所以外麵門派裏的卡者,多半都是平民出身。

按照這個世界對於知識的壟斷程度,他們連字都未必認得,哪裏來的管事能力!

記在門派名下的百姓,就和上了《爸爸去哪兒》的小孩兒一樣。

——爸爸帶娃,不死就行。

所以世家和門派確實是有區別的。

……門派裏的文盲比較多。

解鳳惜撫掌嘆息。

“有時一個出眾的卡者,就足以建立一個聞名的門派。但是一個世家的形成,往往需要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積蘊不可。”

說到這裏,解鳳惜不由得停頓一下。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葉爭流臉上現在隱隱露出的……是嘲弄之色?

解鳳惜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似乎有話想說?”

葉爭流放平了嘴角,淡淡道:“沒有,我隻是對世家沒有那麽崇敬,畢竟早晚都要倒閉的。”

“倒閉”這個詞還是很好領會的,解鳳惜登時啞然失笑。

“你這個說法倒新鮮,千年的士族,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它會‘倒閉’。”

葉爭流暗暗想道,那你可是聽說的少了。

那些五胡亂華、衣冠南渡、門閥衰敗的舊故事,最終都成為了歷史中的一粒塵埃。

歷史的道路,終究是螺旋上升的。

當然,對於葉爭流本人而言,她對這片大陸的世家大族不感冒的原因十分簡單。

——這些人不把百姓的命當命。

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這是個相當樸素的道德原則,放到哪朝哪代都天然適用。

她感受過第一時間抗震救災的政府,也見識過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民眾,用沾滿泥濘的雙手搭橋,把百姓從洪水裏接力遞出的軍隊。

所以要讓她相信世家天生貴血,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解鳳惜追問道:“你覺得,世家不會持續下去?”

葉爭流想了想,用比較符合當前歷史發展的情況舉了個例子。

“倘若有某個強大門派的掌門人,其的卡力舉世難敵……那麽隻需一夜突襲,屠儘一族世家,耐其若何?”

聽到這個有些孩子氣的說法,解鳳惜不由莞爾:“那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又要怎麽治理?”

葉爭流眼都不眨地說道:“能在這裏落腳,就在這裏落腳。倘若不能,那搶夠了金銀財寶,就能帶回他的山門啊!”

解鳳惜緩緩眯起雙眼:“唇亡齒寒,臨近的門閥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葉爭流十分坦然:“這人不傻,自然會挑一個他們自己打成一團的好時候。世家之間一直都在掐架,除了不用鋤頭,姿態也未必比農夫好看。”

“……”解鳳惜臉上已經殊無笑意:“你可知一族封地上,到底有多少的人?一場大亂,倘若攪鬨農時,或者遇上天災,又該如何?”

“一處封地,大概隻有幾十萬人。”葉爭流平平淡淡地說道:“就地招攬數千壯丁,發給他們兵戈鐵器,編進麾下,用民打民。要是誤了農時,糧儲不夠,那就拿人做糧,一路上橫掃過其他封地,都按照這個待遇辦。”

葉爭流非常無恥地一攤手,光明正大地說道:“講道理沒用,師父。這人沒讀過書,這人沒文化,這人不是世家出身,其蠻夷也*。”

換句話說,打破這一切的人,不會懂得高門中那些默許的、花裏胡哨的規則。

如果說,士族間玩弄的精致政鬥是大富翁遊戲,那提起屠刀的人玩的就是無敵破壞王。

雙方的遊戲都不在一個維度上,不會真的有人指望拿什麽“平衡”、“權術”來打動對麵吧。

解鳳惜的眼中不複慣有的戲謔,語氣也不再輕忽。

“……天下的高門聽到這個消息必然驚怒,刺殺和討伐會接踵而來。即使按照你說的做,也隻是滅亡了某個姓氏,而不能將所有貴姓趕儘殺絕。”

葉爭流仰頭大笑:“師父,倘若這樣,天下就顧不上討伐他了!此地有他揭竿而起,別處也會有其他門派有樣學樣。

您信嗎,世間隻要有一個這樣的人,西北便會大亂,有兩個這種人,南海也不能保住。再有十個、百個如此存在,我說整篇大陸陷入戰火之中,也絕非虛言。千年的世家固然難以維護,但要想破壞還不簡單?”

到時候,僵持百年的格局會再次被打破,混亂之中,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縱使天下之大,恐怕也找不到一處可以安身的淨土。

解鳳惜沉吟良久,才緩緩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即使如此,最終也會有一些門閥得以保留、有一些世家成為王族,還有一些門派成為新的世家,這談不上滅絕。”

“對。”葉爭流爽快地點頭讚同:“世家確實不會因此滅絕。”

“但一來二去之間,人們會發現一個秘密。”

葉爭流並沒有點名那個秘密的內容,然而解鳳惜卻凝重地放下了茶盞。

見到他的表現,葉爭流便知道,解鳳惜已經領悟到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麽了。

——原來即使是世家,橫死時鮮血也依舊是紅的。假如把知識灌輸給普通的人,那麽他們一樣能夠治理國家。

若要支持一個政權的存在,意圖維持一個國度的運轉,原來並不是非得貴血不可。

千百年來,這個秘密一直被高門隱匿。

寒門子弟永無出頭之日,即使有人覺醒卡牌天賦,也不過成為了一群遷往門派的武夫。

什麽天海城的四大家族、趙國的柳氏、中山的王家……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為真實,最後甚至洗腦洗到那些王孫公子自己都信了。

就像是馬登元見了葉爭流第一麵,就問她的葉姓有沒有來歷。等發現了葉爭流出身平凡,就乾脆都不愛理她一樣。

他們是真的相信自己天生高貴。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謊言終究會被戳穿的。

解鳳惜的雙眼一轉不轉地看著葉爭流,不知為何,語氣裏竟然帶著一分悠長的感慨。

“你當真對門閥沒有一點敬畏。”

葉爭流微笑道:“是,我當真對門閥沒有一點敬畏。”

解鳳惜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剛剛所說的,是你將來想做的事?”

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問題。即使以解鳳惜的自在不羈,都很難瀝儘這個問題裏隱藏的殺意。

然而,構想了所有一切的葉爭流卻仍舊安然端坐。

她的語氣甚至近乎於不忍:“師父,我隻是在闡述世家必然會經歷的命運。”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

上輩子,拿著刀的是胡人。

而這輩子,拿著刀的人卻可能是卡者。

而且,這個世界還有邪。神存在。以殺戮為供奉的邪。神,想必會很希望看到這樣的動蕩吧?

所以,無論是什麽人握住了這把刀,鋒利而寒涼的利刃,其實都已經無聲地架在了各位世家的脖子上。

那把刀隨時都可能落下,或許是今年,或許是明年,也或許在十年以後。

解鳳惜想了又想,最後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師父請問。”

“你和我東拉西扯說了這麽多……”解鳳惜一雙鳳目危險地眯起:“真的不是因為你不想去參加那個婚禮?”

葉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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