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代師授課(2 / 2)







下一刻,阻擋在葉爭流和向烽之間的山體,終於從那一小滴水聲開始,垮塌成了一片淋漓的墨跡。

向烽的槍尖隻差一根寒毛的距離,就能穩穩地抵上葉爭流的鼻尖。

在水墨山水崩塌的背景音裏,向烽垂下眼,刀鋒一樣的目光和槍尖一起指向葉爭流臉龐。

他的視線如有實質,葉爭流迎向他的眼神,便渾身寒毛聳立,宛如被蒼原裏的雪豹盯住。這人的目光稍一轉動,她就隱隱感受到一股被眼神撕裂皮肉的鈍痛。

“第一件事,不要看著你打算攻擊的地方。”

為何他剛剛每一次都能躲開葉爭流的攻擊?因為高手過招,每一個眼神和氣機都該具備意義。

葉爭流使用卡技時確實沒有顏色,可她的眼睛緊盯著自己想打的地方,早已泄露了所有的痕跡。

講到這裏,向烽語氣微妙的一頓。

“所以,遇到有經驗的對手,你亦不該太注意他的目光。”

直到他把銀槍緩緩向前一送,葉爭流這才發覺:原來不知何時,她的對手已經調轉槍。頭,用槍尾抵住了自己的左肩。

“第二件事——武器臨身,為何還不知道躲?!”

不等葉爭流反應過來,向烽便手腕翻動,橫過槍杆直掃過去。重達百斤的槍杆沉甸甸地壓在向烽掌心,他禦槍而動,看姿態簡直比揮舞空心竹棒還要輕鬆。

葉爭流隻覺自己眼前猛然綻開一片江潮白練似的雪光,然後下一秒鐘,她小腹一墜,腰肢一折,身體卻是一輕。

她……

她飛出去了。

她如同一顆高速旋轉的棒球一般,直接被向烽這一槍杆給抽飛出去了。

葉爭流:“……”

直到啪地一下拍在地上,嗆了滿嘴的土,葉爭流劇烈咳嗽之際,她才反應過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向烽就站在葉爭流麵前,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在他手中,雪亮的槍尖儼然指地,顯然是留出時間給葉爭流喘息。

葉爭流能感覺到,那一槍向烽應該沒用多少力氣。隻是他的槍杆本身就沉重,即使收了力道,撞在身上也不是能輕易消受得了。

隻這一下,在尖銳的疼痛之後,她的小腹居然直接麻了。

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向烽,葉爭流心裏苦笑一聲,知道這是訓練第一天,自己恐怕要挨上一頓好打。雖然她想象一下那個畫麵,就覺得脊背發麻,牙床透風,卻仍不耽擱地站了起來。

打吧打吧,反正她和殺魂對練的時候,也淨是挨揍來著。

最多向烽下手更重,可以把她的肉質均勻地拍打得十分筋道彈牙。

見葉爭流一吸氣就從地上翻身爬起,向烽竟也沒繼續追擊,他投給了葉爭流一個眼神:“跟我來。”,乾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葉爭流平白躲過一頓毆打,不由愣了一下,心裏居然有點高興。

她一路跟著向烽,被他領到一處兵卒隊伍前。

向烽幾句吩咐下去,就有負責此事的校尉匆匆一個來回,給葉爭流拋來一身差不多大小的皮甲。

“這七日裏,你和這些新兵一同訓練。七日以後,他們完不成自己的訓練內容會被淘汰。而你也是一樣。”向烽點漆般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寒意:“若你無法通過考核,我不會再教你。”

……

葉爭流加進隊伍,便感覺周圍的新兵帶著好奇和探究的眼神。不知道向烽是從哪裏找來的,這些新兵大多數都是還未加冠的少年,有些甚至可能不滿十六歲,連古代標準裏壯丁的“丁”都及不上。

她剛剛有點笨拙地套上皮甲,最前方的隊長就吹動了竹哨。整個隊伍立刻變列,新插隊的葉爭流像個孤零零的小尾巴一樣掛在隊伍的最末端。

列隊以後,未經允許不準說話,隻有隊長大聲吼著,告訴他們接下來的訓練內容。

新兵訓練第一項——繞城跑。

葉爭流那些年因為心臟問題錯過的軍訓,居然在這個世界,以這種奇異的方式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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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那個看發釵還沒及笄的小丫頭隨隊伍遠去,終於有副將湊到了向烽身邊。

他看了看向烽的表情:“將軍,她一個小姑娘,怎麽帶來這裏……莫非那是您的師妹,城主大人的高徒嗎?”

向烽頷首:“師父令我教她學武。”

他剛剛檢驗了葉爭流一番,發覺此女既無拔山之力,也無千軍之勇,更沒有萬人敵的過人智計,不知師父因何看中了她。

但她既然能有一寸城門前避開百姓的仁心,還有被擊飛後重新爬起的韌勁,那就還算可塑。

副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將軍……她,她是個女子啊。”

向烽聞言不為所動:“女子如何?敵人要殺她,會顧忌她是個女子嗎?”

副將成家的早,連孩子都有了三個。他見自己這位沒有過相關經驗的上司還不明白,隻能乾咳一聲,把話又說明白了些。

“唉,也不是非分男女……就是,他們新兵的訓練不是要長跑爬杆舉石鎖嗎?我看她的年紀,或許已經有了……那個,有了癸水。”

他看著自己的上司,聲音越說越小,顯然希望向烽能領悟到他是什麽意思。

可惜向烽心硬如鐵,他的表情毫無觸動,眉宇間的氣質,甚至比副將身上的鐵甲更冷。

“癸水如何?敵人殺她前,會先問一句她來沒來癸水嗎?”

“……”

副將一時之間一個頭兩個大,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和這位將軍說話。啞口無言了片刻以後,他隻好把話揉碎了和向烽解釋。

“那女子來癸水,都是要生孩子的,這是人家一輩子的終生大事。這位小姐畢竟和您有些同門之誼,將軍若能注意,還是……”

“上個月,南梁停在港口,卸下了一船卡者奴隸,打算以滄海城為中轉,把他們販往北方。”

向烽連眼神都不刮副將一下,他望著那一行已經跑出視線,在視野裏化為墨點的隊伍,字字劈金斷玉:“低等卡者,官價五十金一個,女卡者價錢高,卻也不足百兩。此外——男卡者借種一次,隻需一兩金。”

說到這裏,向烽雕鑄般的嘴角終於微微一挑,露出一分淡淡的諷意:“終身大事,很值錢嗎?”

副將屏住氣息,一時間竟不敢說話。

向烽一字一頓,口吻裏的冷意幾乎似鐵甲生霜。

“我受師父所托,代師授課。師父讓我教她怎麽活下去,沒讓我教她怎麽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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