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破軍(1 / 2)







第88章 破軍

解鳳惜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看神情竟然無端地有點頭痛。

“好問題,果真不太客氣,應鸞星一定很感動他曾經教過你——這是怎麽猜到的?”

葉爭流神色不動, 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哦, 因為應鸞星曾經教過我。”

解鳳惜被葉爭流頂得說不出話:“……”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真的很難保證, 他還會不會收下葉爭流做徒弟。

葉爭流完全是一個雙刃劍型武器,出鞘可以氣氣對手, 但平時更大的作用是留著氣自己。

縮筋凝血、堵氣添瘀的本事, 真是誰用誰知道。

見解鳳惜表情無語, 葉爭流乾咳一聲, 糾正道:“我對應鸞星的報複心很有體會。如果師父您中的詛咒不痛不癢, 他可能早就忍不住自己殺來滄海城了。”

應鸞星此人的報複心之強烈,行動力之狠辣,在葉爭流平生所見裏,大概隻有伍子胥、朱元璋還有雍正的混合體才能與之比及。

她當初毀了應鸞星卡牌, 被直接丟上浮生島一事不論。

等葉爭流僥幸逃離那座小島後,應鸞星竟然還一直持之以恒地派出玄衣眾來刺殺她。

如果說,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都能蒙受這樣的“厚待”。

那麽,像是解鳳惜這樣不死不休的老對頭, 應鸞星隻怕想一想,都覺得“你若安好,那還得了”。

放解鳳惜快樂地活在世界上, 放浪地收上九百多個徒弟,這與臥榻之側任旁人酣睡有什麽區別。

葉爭流帶入應鸞星的心態想了想,覺得唯一能讓應鸞星容忍解鳳惜五年的理由, 隻有兩個。

一來,可能是解鳳惜太強,二來,就是解鳳惜多半活不長。

特別是解鳳惜的詛咒剛剛發作了一次大的。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就在自己腳邊,解鳳惜直接變成了一團不可描述的形狀。

這種幾乎改變種族的異變,不可能毫無後遺症。

道理非常簡單——連激光脫毛手術都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而解鳳惜毛孔裏的羽毛都擠出好幾寸了,怎麽會絲毫不受影響。

果不其然,解鳳惜臉色奇妙,無形中承認了葉爭流的猜想。

“如果沒有今天的意外,我或許還能活三年。”

那個星月大作的叛教之夜,解鳳惜帶著唯一的徒弟向烽,還有一乾願意聽從的下屬,從玄衣司總殿裏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那一晚的月色在數十年間可謂絕無僅有,一輪玉盤高懸天空,顏色紅得近乎妖異。如同一隻高瞰而下的神明眼瞳,淡紅的輕光漫過解鳳惜血跡斑斑的身體。

在他的身後,玄衣司兩位正殿的屍身,和生死不知的應鸞星疊在一起。

而在他的身前……毫無預兆的,於血月的照映之下,解鳳惜臉色白得像紙,胸前忽然炸開了一蓬完全由黑色羽毛構成的“花”。

那是解鳳惜第一次感受詛咒發作,作為背叛神明的代價。

從那天起,他的腦袋上便一直高懸著一個無形的、上層沙粒少而淺薄的沙漏。日子每過一天,他便距離那個倒計的終結之時更進一步。

“在殺戮之神的詛咒下,我本來最多隻剩五年的壽命,但遇到你白露師姐,算是意外替我的性命續上三年。”

“不過,有了上午那個插曲……大概我能再活一年也算久了吧。”

解鳳惜說出這話時的口吻輕鬆肆意,聽起來和他平日裏開玩笑的語氣也無太大差別。哪怕是葉爭流這個已經死過一回的人,此刻都要敬佩於他的風度和樂觀。

“……此次你來鶴鳴山,想要拿到的那個東西,就是用來救你的命的?”

解鳳惜揶揄一笑:“你連我是來拿東西的都猜到了?那你不妨再猜一猜,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好東西?”

葉爭流猜了一串答案,都沒有猜對,最終還是把皮球踢給了解鳳惜。

這一回,解鳳惜沒有再賣關子。

他在自己的床頭枕下摸索了一會兒,忽然變戲法一樣又拎出一杆血玉煙槍來。解鳳惜屈指在煙袋上輕輕一彈,小巧的煙鍋裏一下子多出了兩團白色的絮狀物,像是被壓縮後的霧。

“這個東西……唔,雖然大家都為之而來,但要論起它的真正來歷,還是要從裴鬆泉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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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解鳳惜的解答,著實地出乎了葉爭流的意料。

於是,直到葉爭流已經在婚禮宴席上坐好,她腦海裏也一直在反複思及著這件事情的始末。

她沉思的如此專心,甚至沒有注意到,婚宴的大門口處,門子已經根據請柬,高聲報出了“玄衣司冥路殿主——”的大名。

直到感覺芒刺在背,葉爭流猛地轉過頭去,才意識到,應鸞星正森然地凝視著自己。

這個男人眼中的殺意如此分明,像是兩把隨時都能脫鞘而出的彎刀。而他整個人,則像是獨行千裏的血狼,也如同靜靜潛伏在屋簷下的碧色毒蛇。

無論是什麽樣的人,隻需被他隔空看上一眼,在未來的十年裏,他都會一直懷疑自己的安全。

因為,那眼神已無比分明地告知與你:——危險不知何時將會降臨在你的頭上,全因你曾落入獵殺者的眸底。

如果不是一個完好無損的解鳳惜此時正坐在她三步以外,或許應鸞星的刀鋒,現下已經吻上葉爭流的脖頸。

葉爭流被他的目光看得冷颼颼的,脖子後麵像是得了風濕一樣,一股股地往外冒著寒氣。

應鸞星充滿惡意地對葉爭流勾起唇角。

下一秒鐘,他隻見自己早有準備的前徒弟,變戲法一樣地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條小絲巾,從容優雅地圍上了她的脖子。

純蠶絲,手工繡花,老蘇繡手藝,漂亮還壓風。

葉爭流在滄海城逛街時,看見這條絲巾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應鸞星:“……”

他·殺·葉·爭·流。

他·殺·解·鳳·惜。

喉口裏翻湧上來一聲冷哼,應鸞星一揮袍角,在侍女戰戰兢兢的眼神中,徑自甩袖落座。

同席的賓客幾乎都聽聞過這位冥路殿主的鼎鼎殺名。

見他竟然擺出這樣一副表情,大家紛紛暗地裏交換眼色,猜測他這一次大概不是來參加喜宴,而是來摘取哪個倒黴鬼的人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猜測……居然也不算錯。

葉爭流扯了扯脖子上的小絲巾,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釀。

她剛剛把酒杯端起,一個少年便擺手揮拒了侍女的安排,笑著在葉爭流身邊落座。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當他坐下的那一刻,身形恰好擋住了來自應鸞星的死亡視線。

葉爭流不言不語地揚起一條眉毛,隻見那少年正好奇地看著自己,臉上還帶著幾分友善的微笑。

這少年天生笑唇,眼中尚餘幾分未褪的爛漫天真。他舉手投足都透著良好的教養,一笑起來便星芒閃動,如華光熠熠。

他顯然已做過刻意的修飾,衣著打扮全都平平無奇。隻有腰上圍著一條特質的漆皮腰帶,環腰足足插了九把銀鯊短匕。

少年左右看看,悄悄把椅子向著葉爭流的方向拖了拖。

這行為若被旁人做出來,看著多半像是要套近乎。偏偏一經他的手,無論說出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事,都天然鍍上了一層理應如此的氣質。

少年壓低了聲音問葉爭流:“我聽聞那男人乃是玄衣司的冥路殿主,手裏人命無數。你這樣年少貌美,料來所作所為必無大錯,究竟如何招惹上這個煞星?”

說這話時,像是感受到身後的應鸞星一直瞪他,少年微微打個寒顫,卻還是努力地挺直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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