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三合一(2 / 2)







因為在他的心中,已經得到了另外一個更加確切的、讓他更加堅信的答案。

“你們……”瘦弱的書生緊張地滑動了一下喉結。

他說:“你們就是傳說裏的……王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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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爭流走在這座城池裏,對將士們的表現十分滿意。

有的士兵不認識她是城主,看到葉爭流一個年輕女子獨身走在街上,還走上前來隔著幾步問候她,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被拐逃出來的、記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裏。

可以說是十分優秀了。

在發現軍士們竟然如此有主動意識以後,葉爭流還特意往其他大街小巷裏晃了兩圈,果然得到了不少幫助。

得到了這份堪稱滿分的答卷以後,葉爭流的嘴角便下意識地揚起,而且越翹越高。

這便是讓整個臨海城最為驕傲的黑甲營。

總有一天,它也會是整個楚州,甚至整個中原,都要為之驕傲的軍隊。

…………

葉爭流走進方堂時,向烽正在處理這座城池的庶務。

耳朵一動,向烽非常敏銳地自一群下屬的腳步聲中,分辨出了葉爭流的足音。

大師兄抬起頭來,也不問葉爭流怎麽會突然來到此處,隻是雙眼不太醒目地亮了一下。

葉爭流這兩年來,對大師兄的表情研究已經又上一個台階。

看到向烽這副神態,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就下意識笑了起來。

“有勞師兄了。”

向烽在領兵治軍一道上很有天賦,但他一向不太喜歡處理這些庶務。

倒不是說他不能做,也不是說他會推諉。

隻是按照葉爭流的感覺,要求向烽來搞庶務,差不多就像是讓強迫症穿上不對稱的衣服。

向烽整個人的行事作風,都十分標尺化。

然而庶務大多數時候是要給出一些彈性的。這些彈性令向烽很不習慣,而且不太容易把握。

所以往常在軍營的時候,許多類似的工作都是留給秦西樓,向烽自己隻負責定時抽檢的。

但這一次向烽帶兵先行,秦西樓則作為軍師跟隨後備部隊。所以麵對這座剛剛到手的新鮮城池,還有許多重要的決定,向烽就隻好自己上陣應付。

向烽主動從書桌後走了下來,將手裏的太守印也放在了朱砂盒子裏。葉爭流上前撚起那枚太守印,一看就笑了。

“是我們自己預備的太守印啊。”

向烽冷淡地點了點頭,寒涼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淡淡的不屑。除非是和他熟識之人,不然當真辨別不出這絲細微的感情。

“太守離開的時候,卷著府中細軟和太守印一起跑了。”

聞到戰爭的氣味時,不少百姓都機靈地舍家撇業,直接跑掉。

在大多數時候,這種人的決斷會讓他們逃過眼前的一劫。

但是人離鄉賤,他們雖然躲過了眼前的劫難,可在遷徙的路上,還說不準有多少往後的困難等著他們。

一代一代人,都重複著相同的舊故事,大家都是這麽活下來的。

但是身為一城太守,既沒有頑抗到底的骨氣,也沒有和敵軍談判的智慧,還沒有出城投降的擔當,遇到事隻會卷包袱跑——還是帶著當地的一批豪族一起跑了,這種事真是……

“妙啊。”葉爭流當場就學了一聲貓叫,“這還省事了呢。”

也就是一開始恢複城中秩序的時候,會忙得焦頭爛額一點。

但隻要新秩序建立起來,滿城百姓習慣了新政權的運轉方式,這個結果無疑是對有利的。

“領導都跑了不要緊,底下乾活的書吏總沒跑完吧。”

葉爭流當場就駕輕就熟地接過了太守的工作。

“先把城裏還在的官員都叫過來,兩刻鐘內給我份名單,我給他們開個會。還有咱們不是隨軍帶來了培養好的基層乾部嗎,此時不安排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底層缺人就從底層原地抽調,這麽大一個城總有那麽些讀過書的吧……好了。”

喃喃自語間,葉爭流已經運筆如飛,一連批下了好幾份文件。

她非常整齊地給每一張都加蓋好公章,在等待墨跡自然風乾的時候還抱怨了一句:“我可太懷念大型石墨礦了。”

有了石墨,葉爭流就可以開始嘗試做硬筆。

在過去的日子裏,她雖然收購了一些石墨,但完全達不到葉爭流想要普及硬筆的目的。

要知道,葉爭流希望普及硬筆,不僅是因為硬筆寫字會比軟筆省力,而且通常情況下還會比軟筆快。更是因為石墨它便宜。

但本地並沒有大型的石墨礦,而石墨這種價賤的東西,又不值得千裏迢迢特意運來——這價格還比不上運輸費呢。

所以葉爭流日常可以見到的石墨,一般都是女子描眉用的黛石。

走了精品包裝,單獨銷售路線,這可不就比批發價貴上太多了?

葉爭流:“……”

葉爭流在給工人開晚課班,在軍中展開文化教育的時候,想過石墨製筆的事。

按照葉爭流的計劃,石墨筆本來應該跟圈定的三千常用簡體字一起普及。

但在算過了這其中的差價以後,葉爭流便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想要推廣石墨硬筆,還得等她在附近找到合適的石墨礦才行。

而在找到礦點以前,就讓他們自己揀根木炭往石板上寫吧。還是木炭比較便宜,用完以後還能燒火,不浪費,挺好的。

總而言之,在這種小處上,葉爭流還是以儉省為主。

向烽不是第一次聽到葉爭流念叨石墨了,因此見她重提老調,連眉頭都沒有多皺一下。

接過葉爭流寫好的幾分文書,向烽很自然地順手遞給了堂下聽差,肅然道:“就按城主說的辦。”

葉爭流坐在太守位上,斜向上挑起目光,不太難地發現向烽臉上露出一抹釋然。

那是多麽熟悉的……釋然啊。

所有逃脫了工作的加班黨,大概都會擺出這副表情來吧= =

葉爭流:“……”

算了,師兄他對這些庶務就是不擅長。要是讓他來給在城裏的官員開個會,在落座之前,向烽極大概率會讓他們先站個隊形。

反正從向烽手裏搞出來的那些製度,都不太像是政務,更像是變了形的軍訓。葉爭流對此已經習慣了。

清了清嗓子,葉爭流飛快地擺正了自己的心態,由一個吐槽役重新變成了任勞任怨的城主。

這件事做來十分容易。要是你一個多時辰前剛剛和慕搖光打過交道,你簡直可以原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對於慕搖光的事情,向烽知道一些。

他對這個名字本來沒有麽麽在意,就像是他對天下所有的邪神——除了殺戮之神以外——也都不太放在心上一樣。

但一直以來,葉爭流的表現都說明她對慕搖光很戒備。

故而關於這個人的消息,向烽也留了一些心。比如說,他在出征前便得知慕搖光有意約葉爭流出去一晤。

現在葉爭流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此處,想來多半便是……

向烽淡淡問道:“師妹去見過慕搖光了?”

不出所料,葉爭流不太愉快地點了點頭:“嗯,沒有談和,也沒有談崩。以我對他的了解,過段日子應該會開給我新的價碼。”

雲渺之的消息,隻是慕搖光說服葉爭流出來見麵的甜頭罷了。

他想要葉爭流答應合作,總不能光憑徒手畫餅的本事。

“我做天上的神,你做地上的王”這種話,細品之下精髓和傳銷結構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過一段時間,慕搖光應該會擺出一些更加實際的好處來拉攏葉爭流。

向烽了然地點了點頭:“我會儘力,早日拿下鄧西國。”

無論葉爭流是否打算合作,手裏的底牌總是越厚越好。

如果在談判過程中,葉爭流的地盤發生了足量的擴張,那便會是一張足以講價的籌碼。

從葉爭流的個人意願上,她不想和慕搖光合作。

但從如今詭譎變化的天下形式來看,往後說不準會和慕搖光塑料一把。

向烽想了想,又開口道:“慕搖光很難殺嗎?”

聽到這個問題,葉爭流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恐怕……比某些神明還要難對付一點。”因為慕搖光的技能可以反彈。

至少,像是嫉妒之神那樣的菜雞,如今已經被葉爭流反鎖在自家神域裏兩年多了。

祂宛如一個丟失了單元門鑰匙的戶主,為了防止下樓丟個垃圾以後就回不去家的情況發生,嫉妒之神這兩年來一直龜縮在自己的神域裏——還是跟葉爭流的意境混作一團的神域裏,可以說住得極不舒適了。

葉爭流一直想要做個試驗,看看神明離開神域以後能不能被殺掉。

但不知嫉妒是看出了葉爭流的盤算或者是什麽,祂一直都沒有遂過葉爭流的意。

兩年以來,祂表現得比孫悟空畫過圈的唐僧還要乖。

對於祂的這番自覺,葉爭流真是……非常非常的遺憾。

至於其他神明,葉爭流還沒有跟祂們交手過。

唉,這也說不準啊,畢竟按照雲渺之的下落,沒準哪天葉爭流就要跑去組隊打憤怒了呢。葉爭流下意識嘆了口氣。

回過神來,她衝著向烽笑了一下:“對了師兄,我此次來找你,除了看看戰況,也是想問問寒劍宮的事。”

葉爭流去過燕國數次。

她對於燕國的感覺,就是民風極其好鬥。

憤怒之神的先天神名叫做“穹廬劍神”。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祂的影響,燕地的劍客、遊俠還有武士都格外地多,而且脾氣大多都不怎麽好,基本是一言不合就能直接乾起來的程度。

葉爭流親眼見證了一例“你瞅啥?”“瞅你咋地”,然後兩個人就互相哐哐對砍起來,在大街上砍得火花四濺的實例。故而對於這裏的民風十分嘆服。

但關於寒劍宮——也就是雲渺之號稱要去了解事態的那個地方,葉爭流卻沒有打探到多少消息。

寒劍宮中人似乎是一群宅男,平日裏都不怎麽出門的。葉爭流一連去了燕國幾次,都沒有碰上過他們的人。

關於寒劍宮,許多人都對此褒貶不一。

在葉爭流的印象裏,解鳳惜對於此地的評價非常不友好,他覺得那是一個已經衰落的二流門派。

但按照燕國本地人的觀點,寒劍宮卻是一個輕易不能進入的朝聖之地。

裴鬆泉則認為寒劍宮和憤怒之神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

他甚至懷疑寒劍宮的那個“老祖”,一個據說活著的時候拽得二五八萬的神人,實際上就是承載了憤怒之神的神附之身。

不知道向烽對於寒劍宮,又會有多少了解。

聽到這個問題,向烽攏起眉頭想了想,很快就給出了葉爭流一個答案。

他說:“師父看不上寒劍宮。”

葉爭流:“……我知道。”

解鳳惜何止是看不上,他還跟葉爭流毒舌過寒劍宮的做派呢。

向烽又想了想,繼而補充道:“寒劍宮之人,通常都很古板守舊。不僅如此,幾乎每個人都極其傲慢。”

聽到這一句評價,葉爭流才當真驚了。

能被向烽都稱呼一句古板,那他們得是古板成麽麽樣啊!

向烽不知道葉爭流的這番腹誹,他很認真地在自己的記憶裏翻找了一番,很快就跟葉爭流說道:

“從前在玄衣司任職的時候,我曾經領命造訪過寒劍宮一趟。所以對他們的山門地貌還有一些記憶。如果師妹需要,我可以畫給師妹看。”

葉爭流雙眼一亮,頓時感覺自己真是問對了。

她連連點頭:“需要需要,謝謝大師兄了。”

正好這時候底下人也整理好了城中剩餘的官吏名單,葉爭流便一隻手拿著那個名單勾畫,在大腦裏飛速過了一遍此次開會內容。

葉爭流留下向烽在大堂給自己畫圖,自己則跑去替向烽開會。

正好葉爭流對寒劍宮了解不多,向烽又不擅長處理庶務,所以這一波完全就是雙贏的事。

——葉爭流是這麽想的。

直到看到那幾張地圖之前,葉爭流都是這麽想的。

等葉爭流開完會回來,向烽已經從大堂消失,多半是去處理軍務。

黑甲營今日入城,不少事都要他忙,相比之下寒劍宮的地圖並沒有那麽緊要。葉爭流一麵非常理解地想著,一麵從桌上找到了向烽繪好的地圖。

隻能說不愧是大師兄,他繪出的地圖,竟然是帶著比例尺的。

所有向烽記得不清晰的地方,他還做了特別標注。

葉爭流含笑看過第一張地圖,唔,不錯不錯。

第二張地圖,唔,可以可以。

第三張地圖……嗯?嗯嗯嗯?這是個……什麽玩意??!

注視著眼前的這幅圖像,葉爭流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懷疑人生的神色。她正正反反地看了三遍,最終還是覺得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

那就是向烽有問題,不然他乾嘛畫個比中指的手勢給葉爭流。

葉爭流去找向烽問了此事,誰知向烽竟然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不是比中指,那是寒劍宮的主建築。”向烽十分平靜地跟解釋道。

“寒劍宮的宗旨是‘手乃劍竅之關’,所以他們最中央的主建築修築成一隻右手的模樣。那建築似乎有些機關,所以每根指頭都會換著立起,過一日就更換一次,五日被稱作一個‘劍輪’。”

“我造訪寒劍宮時,正是那個劍輪的第三日,所以那個建築豎起的就是中指——師妹還有別的問題嗎?”

葉爭流:“……”

她有。

她感覺這問題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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