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向前跨一步就是憤怒神域,往後退一步則是兩者重疊的時空。
葉爭流調動著渾身力量,壓製著神域對意境的吞噬,以及來自四麵八方的圍剿。
背倚著古戰場和漲落不休的江潮,葉爭流仰起頭來直麵憤怒,曼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儘,千古風流人物……”
伴隨著葉爭流的吟誦,浪潮的起伏愈發洶湧,意境的邊緣緩緩擴張,將沙漠和大火都包裹其中。
與此同時,像是對這句詩、這個意境起了反應似的,憤怒之神披著劍突的脊背忽然抖動了一下。
如果說,那個抖動尚且不夠明顯的話,那祂手腕上蠕動合攏的血肉,則炸裂似地繃開了一個碎肉飛濺的圓球。
……果然有用。葉爭流暗暗想道。
既然憤怒之神是寒劍老祖,那也算作一個千古風流人物。
就像是裴鬆泉指點過的鬥獸棋那樣,老鼠可以吞掉大象。
《赤壁懷古》這個意境對上憤怒之神時,誤打誤撞地切合了兩條克製之策。
其一,是江水對火焰的克製。
其二,則是今人對歷史印記的克製。
如果不是葉爭流尚且不夠強,這個意境的範圍亦還不夠大,今日的局麵,本該是另一種結果才是。
……沒事兒,憤怒這個副本,等她以後升了級再過來繼續打。
至於現在……
感覺到身後忽然卷起的熊熊熱浪,葉爭流的眼角極其輕微地一抽。
顯然,此時不止葉爭流在操縱著這一方意境。在體察到葉爭流帶來的巨大威脅以後,憤怒之神也開始調動起和意境重合的那片神域,誓要把葉爭流摁死其中。
祂甚至連破壁的雲渺之和沈飛明也顧不上管,一心一意地瞄準了葉爭流。
鋪天蓋地的劍氣如同火雨般自天空落下,每一道微末的劍罡都宛如天外隕石的重擊,紛揚地敲打在意境的外壁。
假如葉爭流沒有固守意境之中,不出半步;一時之間,憤怒之神又無法突破意境強行闖入,祂可能已經把葉爭流剁成一團肉醬了。
但即使祂一時半會兒不能突破意境的壁壘,被籠罩在《赤壁懷古》裏未熄的火焰,也沒有放過葉爭流。
團團江水包裹著頑強的火焰,炙熱的大火又穿透空間徑直撲來,把葉爭流死死地纏縛在裏麵。
身處於“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的保護之下,葉爭流掙紮,燒毀,痊愈又新生。
白居易卡的第一技能,觸動了元稹卡的“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元稹卡的三技能,進而將“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劍光喚醒。
劍光刺破火焰、江水,還有並不攔阻它的意境,目標堅決地直抵憤怒之神的咽喉,活像另一個雲渺之的複製體。
而元稹卡的三技能,又再次聯動白居易卡的第四技能,“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在不耗費卡力,無需冷卻時間,甚至前一個技能狀態都沒有褪去的情況下,白居易卡又一次自主為三人小分隊覆蓋了“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的狀態。
真不愧是葉爭流心心念念許久的元白,一出手就是老永動機了。
倘若不是這次對戰,葉爭流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野火燒不儘”的狀態,竟然是可以一層層疊加的!
——疊最厚的甲,滅最大的火。
——而且,甚至不用葉爭流自己操控,元稹卡複製出來的劍光,已經嗖嗖地奔著憤怒之神的要害去了。
仿佛是對葉爭流和憤怒之神戰鬥的應和,也像是為了成全她的一場苦心不負。
終於,伴隨著一道極其奇異的碎裂之聲,憤怒神域,終於在沈飛明和雲渺之的聯手之下破開了一個三角形的巨大裂口。
那個裂口正在飛快地接合,但從大小來看,它足以支撐到葉爭流趕過去的時候。
隻是……意境在原地張開,無法移動。葉爭流此時隻要跨出意境一步,憤怒之神就勢必將她誅殺當場。
葉爭流手指一動,掌心裏忽然多出了一枚小小的竹哨。
要現在就吹哨子嗎?
還是說……
在這個緊要關頭,像是終於品評出了葉爭流的身份,蒼老的聲音宛如驚雷,轟隆隆地自高空之中響起:
“你就是……新生的那個神明?”
繼而,五長老的聲音再度出現,他尖聲道:“不要讓她走出去,殺了她!”
從短短的兩句對話裏聽出了矛盾之意,葉爭流把哨子送向唇邊的動作,忽然一頓。
[隊伍·葉爭流]:大長老和五長老,不是一個人,對不對?
[隊伍·雲渺之]:不是。快快過來。
[隊伍·葉爭流]:如果我在這裏殺了其中一個,他的思維也不會傳給另外四個人,是不是?
[隊伍·雲渺之]:是。
得到了這個篤定的答案,葉爭流彎起眼睛來短促地笑了一下。
那枚竹哨已經被她咬在唇齒之間,但與此同時……
意境的消息或許可以不被泄露。
在有竹哨可以擴大意境,作為保底後路的情況下,這個概率,葉爭流願意賭一把。
葉爭流發動了那張卡牌。
【地級卡·張籍
第三技能:吃杜詩一日三匙。】
而這一回,輪到的杜詩正好是——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意境之中,葉爭流的雙眼亮過憤怒之神的血液,也亮過整片神域的火焰。一個新生的技能被她握在手中。
儘管隻能使用這一次,儘管隻是隔空借到了尚未擁有的力量。
但這已經夠用了。
詩仙從不讓人失望。
葉爭流放聲大笑:“——’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憤怒之神,你怎麽偏偏就是寒劍老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