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茹娘在城中扮演的,並不是最重要的那批角色。
——茹娘的身份和她了解的秘密,正好介乎於“有些重要又沒有那麽重要”的尷尬門檻上。她所知道的一切,葉爭流也能查探出來,就是得多費些力氣和波折。
當年在浮生島上,葉爭流沒有援手之力。
但現在她有了。
何必為了一個偽裝的身份,冒著把茹娘逼瘋的風險呢?
還是放茹娘走吧。
“謝謝您。”茹娘揚起臉來,對葉爭流露出了一個堪稱柔美的微笑,眼中卻已經有決然之意浮現,“這就夠了。”
葉爭流微微一愣:“什麽?”
茹娘摸索著自己的後耳根,有些生疏地將那張薄薄的偽裝麵具撕下。
她精心將麵具折疊,鄭重地連同那個香囊一起還給葉爭流,繼而轉身朝著芳華城的方向走去。
“……茹娘,你真的決定好了?”
葉爭流三兩步追趕上去,看向茹娘的神色十分複雜:“我本不打算讓你去……”
“而這,便是我回城的理由了。”茹娘細聲說道。
她把手掌交疊在葉爭流的手背上。
茹娘的纖手細若無骨,像是上好的玉質一樣,帶著淡淡的溫涼。
她並沒有看向葉爭流,目光直視前方,似乎在和某個虛空中不存在的對象傾訴:
“跟著慕公子的時候,茹娘就隻想活命。奉神諭抵達芳華城以後,茹娘就隻想醒來。但假如是葉姑娘的話,茹娘願意為您做更多的事,因為葉姑娘是真心想要放我離開。”
講到這裏,茹娘那平淡寡素的臉上,都泛起了一絲淺淺的靈動之意。她笑道:“奴並沒有讀過多少書,這用讀書人的話來講,應該叫……”
“士為知己。”葉爭流喃喃接口道。
茹娘訝然地眨了眨眼:“奴奴哪裏能算什麽‘士’呢?我倒是聽人說過一句話,叫做‘仗義每多屠狗輩’——姑娘,我雖然是個下九流,卻也知道情和義的。”
見她打定主意,葉爭流便不再勸說。
她端正態度,對茹娘吩咐了幾件事。
“既然是你自己做出了選擇,從入城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再隨便退出。我會儘我所能保證你的安全,你也要儘你所能,完成我交代給你的任務。”
茹娘點頭:“這是自然。”
沉吟片刻,葉爭流又從袖中掏出了一對鏡子。
“這是一個可以即時交流的靈器,你可以用它來和我傳訊。”
能夠即時交流的靈器不多,沒有時限的靈器就更少。
葉爭流手裏的這件,原本是鄧西國國庫裏的寶物。當初解鳳惜的死訊從半神域裏傳出,鄧西國就是通過此物得到消息,對著滄海城悍然發兵。
茹娘雙手接過,鄭重答道:“我知道了。”
“第三件……”葉爭流遲疑了一下,還是在袖子的掩護下,將一樣東西從煉器格子裏取出,自然地遞給了茹娘。
“我接下來讓你做的事情,或許會用到這個。平日裏不要碰它,如果要研究它的用法,就一定要開著和我的傳訊靈器,或者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再做實驗。”
茹娘拿過那根黑色的物件,試探性地捏了捏:“這個是,繩子?”
“不是。”葉爭流麵無表情地說道:“這是瘋狂之神的一根頭發。”
驚訝之情在茹娘臉上僅僅一閃,便已消逝。
下一秒鐘,她非常自然地就想出了這樣東西的用法。
“我想,如果把它放進香爐裏燒的話……”
葉爭流:“……”
朋友,我看你膽色不錯。
葉爭流現在確定了,慕搖光是真的挺有識人之能的。
隻可惜,他沒有什麽進一步培養人才的耐心。
比如說葉爭流自己,就是慕搖光親自點的靈——還是特意拿最高等的靈礦點的靈。
再比如說茹娘,這也是慕搖光親自從群玉樓裏挑出的人才。
但慕搖光平時隻拿茹娘當個打下手的秘書,治傷的時候,就更是把她當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工具人。
然而茹娘平日裏謹慎多思,關鍵時刻敢想敢做,這明明是一個多好的臥底苗子啊!
葉爭流滿是鼓勵地拍了拍茹娘的肩膀:“不錯,加油乾,你很有前途。”
——現在瘋狂之神被葉爭流關著,什麽“神明信物”還不是隨手就來。
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之下,葉爭流想讓誰在瘋狂教派裏升職,就能讓誰在瘋狂教派裏升職。
茹娘一口咬定她得到神明眷顧,難道有誰能反駁她嗎?
誰要是反駁她,誰就親自去神域裏薅一根瘋狂的頭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