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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你見過憤怒的大海嗎?

水明明是波紋粼粼, 清澈微涼的。

它能清潔灰塵、承載物體、包容生命,人類常常以它來比喻所能感受到的至上溫柔。

可是當原本溫柔的水流彙聚成海,屬於海洋的憤怒咆哮和龍卷般的狂風一起, 在海麵以上, 在海麵以下, 咆哮的鹹水似乎能夠撕扯開它所能碰觸到的一切東西。

無論是大船、遊魚, 還是人類……憤怒的大海毀去海岸邊群居的房屋、將海麵上低飛的海鷗卷入風浪,也一般無二, 一視同仁地將居住於大海裏的那些生靈高高地拋到天上。

此時此刻,葉爭流感受到的,便是海洋的憤怒。

她想浮上水麵,可洶湧的波濤之中, 根本沒有浮力作用的餘地。

她想拔出煙鳳翎,用霜寒一劍分開長波,然而那些浪潮像是液體又像固體,滑溜溜又尖銳,劍氣自海中而生, 於海中而滅,讓葉爭流感受不到半分著力。

四麵八方, 無處不在的水將葉爭流團團包圍, 讓她無法呼吸。

而相比起窒息來, 更可怕的則是水壓。

在沒有任何潛水設備的情況下, 受過基本訓練的人類, 可以容許下潛的範圍一般是10米。

但貪婪之神既然對葉爭流出手, 自然沒有任何顧忌。

祂原本就心裏有氣,《行香子·文殊菩薩》的意境更是在一刻不停地蠶食著祂的神域,簡直像是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吞天君, 讓祂別忘了這股憋著的火兒。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貪婪之神下手極其狠厲,沒有任何預兆和緩衝地,直接把葉爭流一路抵到了三十米左右的水線下。

海水每往下吃深十米左右,大氣壓就會加上一個。葉爭流竟然直接被貪婪塞到三十米的水平麵下,那滋味自然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葉爭流寧願讓人在她身上壘上三袋幾十公斤的泥土,也不願意下潛這三十米。

——她的耳朵仿佛嗡地一聲炸了,亂七八糟的雜音在耳道裏盤旋回響。假如聲音界也有類似於“萬花筒”的東西,想必就隻有突然上升的壓強才可與之比擬。

她像是一個被強行摁進水裏的氣球,無論是肺泡裏的氧氣,還是血液裏運輸的血氧,一時間都飽滿地不知去處。葉爭流的手腳瞬間麻痹,眼前更是一片血紅——她猜測自己眼睛裏的毛細血管裂開了幾根,晶狀體尚且有沒有事。

葉爭流痛苦地甩了甩頭,嘴裏冒出一連串無助的氣泡。此時此刻,她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陷入走投無路的絕望裏,開始針紮般地撞擊起她的血管壁。

真的隻是剎那之間,甚至來不及召喚出卡牌做出抵抗和反應,葉爭流的半邊身子便陷入了冰冷的麻痹。

貪婪之神直接把外麵的意境放著不管。

祂操縱著水流,跟著葉爭流一直潛進海水裏。邪神正正好好地懸浮在葉爭流的上空,饒有興致地把她所有的痛苦神情儘收眼底。

“……”

在貪婪之神滿是惡意的注目之下,葉爭流又咕嚕咕嚕地吐出半口氣泡來。

缺氧、氣壓、模糊的視線、嗡鳴的耳朵,還有半麵麻痹的身體。

葉爭流嘗試著召出卡牌,可惜,在身體狀況的拖累之下,她的任何舉動都被放慢成孩子撒嬌似的模樣。

……人類的血肉之軀,確實難以比擬神明的承受力和恢複力。

貪婪之神不過懶洋洋地一揮手,在心底默念一聲“獨卡”,便強行打斷了葉爭流和自己卡牌的聯係。

“你可以繼續掙紮。”暗乎乎的海麵底下,似乎隻有貪婪之神那口白牙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微光,“本君還沒見過不貪生怕死的人呢。”

“更何況……”貪婪之神想到什麽似地嘎嘎大笑起來。

祂的笑聲尖銳地逼進葉爭流本就刺痛的耳膜,像是鋸子那樣一拉一回地狠磨著她的腦仁。

貪婪之神狠厲而嘲諷地笑道:

“更何況,在本君的見識裏,有錢人、有權人、以及坐擁美色之人,都是格外貪生怕死的那種人。你既然看不上我給出的前三條誘惑,不知看不看得上你的命?”

葉爭流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口氧氣,眼前已經交替著閃過黑光和白光。

貪婪之神的那些嘲笑,都被收聽得支離破碎,隔了快到十秒鐘,葉爭流才意識到,吞天君是在幸災樂禍地實施報複。

連最後一點氧氣也從肺泡裏榨儘了,雙肺疼得好像要炸裂開來。葉爭流茫然地被固定在三十米下的海水裏,發帶不知何時脫落,漂浮散開的頭發,就和此時的她本人一樣無力。

又是這種……熟悉到令人生厭的瀕臨死亡感。

像是藥水從點滴瓶裏注射進靜脈的感覺,一滴、又一滴、再一滴……

又或者是手術室標誌性的那個紅色門燈,數不清多少回了,葉爭流仰躺在手術床上,四肢抽搐,眼睛或張或閉,又或是留條縫隙,然後被緊急運進手術室裏。

路過那個門燈一次又一次,刺目的紅色像是詛咒一樣流淌進葉爭流的眼睛裏。

不能死,她不能死……她的爸爸媽媽,主治醫生,她的命是那麽多人竭力救下,竭力保全……

不能死,她不能死,臨海城、楚國,黑甲營……大師兄,報仇……她還有那麽多事未儘,如果現在就撒手離世,那命運因此受及牽連的何止千人萬人……

不能死,她……

她根本就不願意死啊!

眼中的毛細血管已經破裂了數條,雙眼眼白都被染上不均的血色,葉爭流近乎被動地吞咽著海水,喉頭發出失控的咯咯的聲響,眼角眥裂。

卡牌……

反抗……

她要活著……要活著!

——意識仿佛就此斷層。

再睜開眼時,葉爭流已經現身在天光之下,貪婪之神抓著她後心的衣服,手勢和力道都輕蔑地像是拎著一條狗。

“水吐乾淨了?”吞天君假惺惺地問道。

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海麵,葉爭流猛地打了個寒顫。胃腸不受控製地蠕動起來,稀裏嘩啦地反嘔出發酸發苦的胃液和膽汁。

“哈哈哈哈,竟然怕成這樣嗎。”貪婪之神非常得意地笑道,“本君就知道,像是你們這樣的人,沒有多少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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